“换一味琥珀香要好些。”
陵空挑剔道,来回晃着那两根烟线。很明显,他幻化出这两只手就是为了指指点点:“白南梨不如不放,太甜!”
长明转身从架上拿了把扇子,呼地一扇,把壶里冒出来的烟全给吹没了。
谢真:“……”
“我也觉得这香味不怎么样。”长明总结道。
谢真无奈,随口说了一句:“记得你原对香料也颇为精通……”
他忽然想了起来,上次他们去兰台会的香药铺子,还是为了给阿花身上的异香想个办法;至于为何会有那个麻烦,前因则是在白沙汀下,那一次的灵气交融。
当时许多朦胧心事,如今回想起来,又别有一番滋味。
他不禁看了过去,两人目光相汇,彼此所思所想,皆在这一望之中。片刻后,长明抬起手指,点了点唇上一处。
谢真脸上微热,那时被他不小心咬破的痕迹,仿佛又清楚地浮现在眼前。他轻咳一声:“你怎么还记仇呢。”
长明无辜道:“记得什么?”
谢真:“……”
这时,陵空那些线条终于在重新冒出来的烟雾里勉强成型,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们俩怎么不说话了?因为对前辈不敬而无地自容了是吧?”
长明:“……”
幸好陵空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他开始审视铜盘里刻好的玉版后,屋中气氛总算严肃起来。
他挥动线条,凝出左右各三根手指,将那烟气构成的虚形探出玉版之间。毕竟那烟雾不是真的实体,他也不需要拿起来端详,只这样就能细细检看每一件成品。
半晌,他下了结论:“还可以吧!”
谢真松了口气,这话从陵空嘴里说出来,可以当作十分的褒奖来听,至少不用再看他们俩继续针锋相对了。他瞥见长明放在桌边的手指无声地轻敲,显然对这评价也算满意。
陵空收回烟线,改将整团烟雾都飘了过来,盘旋在铜盘上空。长明对谢真道:“瞧着。”
“你当这是在变戏法吗?”陵空的声音从烟气里传来。
长明道:“戏法怎有这个精彩。”
谢真都弄不懂他这到底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了。陵空竟觉得没什么毛病,欣然道:“那倒是。瞧着吧!”
只见白雾缭绕,叠在最上面的一块玉片缓缓从盘中飘起。其状薄而澄亮,几乎能透过淡红的纹理看到对侧的光影。
烟气顺着刻在上面的繁密细痕蔓延,令浮起的玉片转瞬间碎成千百块。
以谢真的眼力,看得出它碎裂时也是依据刻痕,中间还有些他不清楚的变化,但大体还是照着这其中的阵法而来。随后,余下的玉片也依次升起、破碎,几个呼吸间,铜盘里只剩下了一堆碎片。
此间灵气愈加浓厚,由香料与灵药调制而成的白烟在屋中飘荡,那只金器仿佛正竭力地蒸云吐雾,长明也将手搭在炉沿,慎重地控制火焰。
隔着朦胧白雾,谢真注视着铜盘,那些碎玉的赤红色泽使得它们宛如发亮的余烬。虽然香药只是用来借以凭依,且遭到两位凤凰赌气般的差评,但此刻氤氲气息如云弥漫,正能从中觉察出几分沉静的肃穆。
玉屑之中,一侧羽翼倏地扬起。无数棱角分明,细小而尖锐的玉片如同片片飞羽,组成了这一面刀锋般的飞翼,随着它对侧另一片翅膀浮现,两翼向上升起,更多的碎玉宛如飞蛾扑火,纷纷依附而去,描绘出鲜明的轮廓。
待到雾气散去,悬于他们眼前的是一只奇异的翼形玉偶。
谢真看着这陵空变出来的容器,一时间思绪停滞,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觉得这件东西都很难称之为鸟……虽说也有着一对骨架般的翅翼,它原应有着身躯和头颅的地方,却由十数根锐利线条取代,无数玉片在其中旋转翻飞,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流转,又始终保持着这一副怪异的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