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手举重若轻,还是在这灵气断绝之地,殊为不易。长明拍了拍手,将火焰散去,面对谢真的夸奖,挑了挑眉,有种不动声色的得意劲。
两人往湖中看去,落雨还在不断打在水面上,涟漪阵阵,摇荡不停。但除了湖边几处废墟,水中再没有映出别的影子,不像是有什么密藏。
见谢真蹙眉看着水面,长明反过来宽慰道:“本来就是乱猜,想错了没什么,倒也不费事。”
“不,这时候找不到头绪不奇怪,毕竟如果只是有湖水就能现身,当年搜查宫城的人不是一样能看到?”谢真沉思道,“肯定还有什么没想到的事情。”
陵空在湖上转了一圈又飞回来,拍着翅膀道:“还是放火吧!这雨太讨厌了!”
谢真忽然抬起头,转向长明道:“能把这雨停下么?就在这片湖边的范围就行。”
陵空懵了:“等下,我不是说要让雨停……让雨停有什么用啊?”
但长明已经点头道:“当然。”
聚集在琼城之上的乌云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搅动,风卷云涌。
长明面色郑重,施展这样的术法,非但没有图腾塔一类的协助,还要应对周围灵气缺失的搅扰,连他也要全神贯注。
须臾,一道微不可察的火光直冲天际,瞬时在云层中爆裂。席卷着雷电的火焰在空中狂舞,将积满雨水的浓云从中间驱散,撕开一道缺口。
日光犹如融金泻地,从那裂隙中泼洒下来。一天已至尽头,园中的离离荒草,带着琉璃光泽的倾塌废墟,还有那重又盈满的湖面,尽数披在灿然的余晖中。
人常道夕阳虽好,却行将坠入夜晚,那绚丽中实是带有无限的忧愁。但此时照耀在同样凄凉的废墟上时,目之所及处处为金辉染遍,一切仿佛旧梦重现,又焕发出了昔日的光彩。
雨水不再飘落,仅在湖边这一小块方圆之地,笼罩其上的只有清澈的黄昏。
谢真拔剑出鞘,海山应声清鸣。这一剑悠长缓慢,比轻风更为轻柔,寂静中,剑气掠过湖面,如同一块威势千钧的镇纸,碾平了湖水上的粼粼波光。
没有一点涟漪,一丝波荡,整片湖水静止于此。
在这奇观般的明镜中,陡然现出了不应存在的景象——就在他们察看过的塔楼残基前,水面下赫然倒映着一尊琉璃塔的影子。
湖中的倒影完美无瑕,不曾受到半点灾祸和岁月的侵袭。碧青的琉璃瓦秀逸如昔,塔尖上那一点微光,正是如今洒落在废墟上的斜阳。
第200章行道迟(三)
“铮——”
金铁之声在高旷的石墙之间震荡。回应它的是一串沉重如钟鸣的铃声,后发先至,赫然盖过了前者,一时间四下里皆是轰然回响。
刚从湖面穿过,踏入这琉璃塔楼的两人一鸟,迎面就遭遇了这番声势浩大的对峙,耳朵里全都嗡嗡直响。
“你叫那铃铛消停点!”陵空斥道。
长明破天荒地替圣物说了句公道话:“看到自己的仿本,焉有不发脾气的?”
说话间,千秋铃的虚影从他手中浮现而出。银铃兀自颤动不休,怒气冲冲,发出与其小巧身姿不相衬的巨大声响。
谢真环顾一圈,又抬头向上看去。他们正置身于这座琉璃塔的厅堂里,石阶沿四壁盘旋向上,梯井中的视野则无所遮挡,站在殿堂中央,能够从地上一直遥遥望到塔顶。
说是琉璃塔,倒也不可能全由琉璃建成。从外面看时,屋瓦飞檐上嵌着的琉璃足以衬托其奇秀,进到其中,却是又一番景象。
青石阶梯,高大的廊柱,处处皆不见雕琢痕迹,尽显肃穆。从塔顶洒入的日色映在四壁之间,如水波流转,石墙上覆盖着鳞甲似的纹理,在暗处平平无奇,只有被光照到时,才陡然荡出一丝波光来。
另有一条长长锁链从塔顶笔直垂下,系着一枚两手合捧大小的金铃,悬在天光中央。
“这是仿本?”谢真奇道。
“对了,你还没去过王庭的祖祠。”长明想了起来,“千秋铃作为圣物供奉在那里,阵法与这里的格局十分相像。不过,祖祠意在供奉,这里却应是镇压才对。”
想起千秋铃原本的用途,谢真觉得这个仿本的用途也呼之欲出了:“用来镇压此处的神魂?”
“多半是了。”长明道,“人去楼空,这仿本如今也无甚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