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太太和徐晖都听得七窍生烟。
这邵堂的二嫂也太能瞎掰了!
徐晖更是一马当先冲出去:“你个蠢妇,瞎说八道什么呢!”
邵远赶紧将媳妇护在身后,毫不示弱:“你嘴巴放干净点!”
徐晖个头不低,可身板儿纤细,又经常酒色,因而更看不得了,邵远瞪眼过来,他气势立刻就低了三分,心虚地退了两步到范太太身侧。
范太太看过去,颐指气使的口气问:“你是什么人?敢来徐家门前闹事?”
“邵堂是我三弟,我自然是他二哥了。”邵远瓮声瓮气地说,毫不畏惧。
范太太就扫眼打量他身后的朱颜。
见她生得皮肤白皙,杏眼桃腮,唇红齿白,眼珠更是黑黝黝地,头上只绾了个简单的圆髻,戴得一枚简单的珠花,衣裳也再简单不过,甚至袖子都磨毛起絮了。可观她发黑乌浓,眉目清俊,自有一股子妇人女儿家少有的凌厉英气,当下就与旁人拉开差距。
一看就是个能言善辩的主。
范太太做了县丞太太后,上下也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了,只觉得这邵二嫂的气度和眉目有些眼熟……倒好似在知州太太和转运使司太太的身上看到过。
不过很快她就自嘲一笑,也是气昏头了,怎地将一个平常农妇和这些太太相提并论?简直可笑。
要知道,当时跟着去知州府里吃席时,知州太太和转运使司,以及其他几位高官太太说笑时,她可是气都不敢大喘一下,更不敢多吃茶,就怕去茅厕漏了怯丢了丑。
“这位邵家二爷,二太太。”范太太心底不悦,而且莫名不舒服,于是面上端起架子寒碜两人。虽然带笑,却藏着刻薄讥讽,“到底你家三弟将来也是要为官做宰的人,要说也是以后的事,怎地现在就摆了这么大的阵仗?没得我以为是汴京的太太奶奶来了呢。徐家是什么人家,你们初来乍到的不晓得,可那都是和衙门打来往的,劝你们别打什么歪主意,要是想讹诈,先要问衙门里三寸宽的板子答不答应!”
范太太这些口舌机锋虽然没什么用,可却最能扰乱人心,尤其是心虚者最易被攻破。
换做正经农妇,定然被她唬住了。
可朱颜是在伯府摸爬滚打过几年还能在二等丫鬟不上不下的人,自有她的生存法则和行为。
“请问您是?”
“这是我二姐,衙门县丞太太,姓范。”徐晖得意介绍。
朱颜就站出来,客客气气地略屈了屈膝:“范太太,我们登门不为找麻烦,真是为了此事来赔罪的,您就大人有大量,劝说您弟弟别和我们一般见识了,我们以后再不敢招惹他,两家相安无事,再不来往。”
却并不说清楚是哪件事。
徐老大被这么多人的眼睛盯着,心里莫名发毛,只想赶紧打发了这两人,可偏偏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动粗,只能耐着性子问:“你说的是之前酒肆的事,还是前日夜里邵秀才被打的事?”
朱颜抿着唇笑,不过用帕子挡住了,假装低头擦泪,“自然是之前的事。”
徐老大听她顺着自己话说,以为就是之前酒肆的事,顿时放心下来,像挥苍蝇似得挥挥手:“我们并不在意,而且我三弟已经赔了钱,此时早就作罢了,你快走吧。”
不过却没等到朱颜的感谢,而是邵远冷嗤了一声:“徐东家,我娘子方才可没有说是什么时候的事,可你怎么知道我三弟被打是在前日夜里?”
徐家人的心都猛然一沉,却见这话像一瓢水泼进了油锅里似得,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巷子里传出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徐老大才发现方才媳妇使劲儿给他使眼色,可他放下戒备心早就没注意。
原本徐家人的口碑就极差,现在有了殴打秀才的事,各种质疑声、谴责声、责骂声像一团被捅破了的马蜂窝似得,统统涌了过来。
范太太这才明白这两口子今日来是干嘛来了,赶紧冷着脸找补:“不是,你胡说,我大哥方才被你误导岔了,根本没有这回事,不对,是根本与我家无关!你要是再大放厥词,信不信我让衙门的人将你关进地牢?”
这话往日拿出来,再横再闹的人也会害怕,毕竟进了大牢,落在那些小吏手上,不是剐一层皮就是得舍一身财,常常弄得人家破人亡。
朱颜一听,顿时像害怕似的,口里却道:“范太太,您是官家太太我是怕,可我什么也没说,怎会要拿我?就因为我登门赔罪吗?”说着看向巷里弄口看热闹的人群,“我们的确是才到州府,不懂里头的门道,不知是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