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手臂环得更紧,几乎是贴着宋昭的耳廓,用一种低沉而危险的语调,宣示着所有权:
“只是昭昭,你要记住——你能待的地方,只有朕的身边,只有这里。”
“除了朕怀里,你哪里也去不了。”傅御宸就这样抱着他,在重新归于黑暗和寂静的殿内,坐了许久。
直到感觉怀中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竟是哭到力竭,昏睡了过去。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试图调整一下姿势,却发现宋昭即使是在睡梦中,那抓着他衣领的手指依旧固执地紧握着,仿佛那是他与世界唯一的联结。
傅御宸低头,在昏暗中凝视着怀中人泪痕未干的苍白睡颜,心底那片冰冷的坚硬之地,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陌生的、酸涩的涟漪。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挪开那只手的打算,就这么抱着他,一步步走回那张宽大而柔软的龙床,如同捧着一件失而复得、却已布满裂痕的绝世瓷器。
他将宋昭轻轻放回床上,想要替他盖好锦被,却发现那攥着自己衣领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傅御宸沉默片刻,索性顺势侧身躺下,将宋昭连同被子一起揽入怀中,让他依旧可以抓着自己的衣领安睡。
黑暗中,他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热和重量,之前那股因宋昭崩溃而产生的慌乱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偏执的决心。
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将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要将这个人,永远地留在身边。
哪怕……共同沉沦在这无尽的黑暗里。
八宝妆
他收紧了手臂,将下颌抵在宋昭的发顶,缓缓闭上了眼睛。
殿内,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蔓延的、令人窒息的占有与依赖。看,他的月亮,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掌心,再也飞不走了。
可是听着宋昭压抑的、绝望的啜泣,感受着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自己衣襟的力道,傅御宸那颗被权势和占有欲包裹的坚硬心脏,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裂口,流露出内里笨拙而无措的真实。
他不要一个被恐惧彻底摧毁的宋昭。
他爱他。这份爱,夹杂着帝王的霸道与偏执,却也在此刻,催生出一种近乎卑微的渴望——他渴望宋昭能好起来,哪怕这个过程需要他放下身段,需要他付出前所未有的耐心。
这一夜,傅御宸没有合眼。他抱着昏睡过去却依旧不安稳的宋昭,在黑暗中睁眼直至天明。帝王的骄傲与对爱人的疼惜在他心中激烈交战。最终,后者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姿态,占据了上风。
他开始尝试改变。
动作是生涩的,甚至带着上位者不习惯的迟疑。
他不再一来就带着强烈的存在感,有时只是坐在不远处,安静地陪着他。喂他喝药时,会将勺子在自己唇边试过温度,再小心地递过去。
他搜肠刮肚地找些轻松的话题,语气是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温和,尽管常常得不到任何回应。
宋昭依旧沉默,眼神大多时候是空洞的,但傅御宸以帝王审视细微变化的敏锐,察觉到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似乎减轻了微乎其微的一丝。这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勇气。
拆掉窗板的决定,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他亲自对宋昭解释,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商量口吻:“昭昭,这殿里太暗了,我想把窗板拆了,让阳光进来,好吗?”他甚至无意识地用了“我”字。
当阳光重新涌入殿内,照亮宋昭苍白的面容和脚踝上冰冷的金链时,傅御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看见宋昭只是眯了眯眼,怔怔地望向窗外,并未激烈抗拒,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随后是更艰巨的“脱敏”过程。每日抱着宋昭靠近殿门,从一开始的激烈挣扎,到后来的僵硬承受,再到能够坐在门槛内安静地待上一会儿……傅御宸用尽了毕生的耐心。
他不再说那些强调占有的话,只是用行动,日复一日地证明着自己的陪伴和不会抛弃的承诺。“不怕,昭昭,我们不去外面,朕在这里。”这句话,他重复了无数遍。
时间在耐心的守候中流淌,初夏的庭院郁郁葱葱。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傅御宸照例抱着宋昭坐在门槛内。
宋昭的目光落在庭院的石榴树上,神情是许久未见的平和。傅御宸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就在这时,那道熟悉的金黄色身影出现了。元宝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摆脱了照顾它的宫人,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敏捷地窜过庭院,精准地跳过门槛,轻盈地落在了宋昭的腿上!
“喵~~~”它仰起头,用那双琥珀色的圆眼睛看着宋昭,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仿佛在抱怨他这么久都不来看自己。
宋昭整个人瞬间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腿上去而复得的温暖。
元宝被养得极好,皮毛顺滑,体重也沉甸甸的。那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咕噜声,像一把钥匙,猛地开启了他封闭已久的情感闸门。
杏花坞的阳光,小院的安宁,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关于自由的记忆和感知,汹涌地冲击着他冰封的心防。
他的眼神剧烈地颤抖起来,震惊、茫然、酸楚,还有一丝……被这鲜活生命重新唤起的、微弱却真实的悸动。
傅御宸在元宝跳上来的那一刻,心脏几乎漏跳一拍。他下意识就想把这“意外”拎走,生怕它惊扰了宋昭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