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乳母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多的男婴,步履匆忙地走来,脸上写满了惶恐。那孩子穿着锦缎小袄,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盈满泪水,哭得小脸通红。
“陛下恕罪!”乳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小殿下睡醒了就哭闹不休,怎么哄都不行,非要……非要往外找……”她不敢再说下去,只深深埋着头。
傅御宸的眉头瞬间拧紧,脸上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以及更深层的、某种计划被意外打破的愠怒。他正要开口斥责,将这不合时宜的闯入者驱离——
却蓦然发现,身旁一直静默无声的宋昭,身体微微僵直了。
傅御宸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宋昭正怔怔地望着那哭泣的婴孩,那双平日里如同蒙尘古井般的眸子里,竟流露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柔软与茫然。
更让傅御宸惊讶的是,那原本哭闹不止的孩子,在接触到宋昭的目光后,哭声竟奇迹般地渐渐止歇了。
他抽抽噎噎地,睁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与宋昭对视,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着宋昭的方向,咿咿呀呀地,做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求抱的姿势。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宋昭像是被那小手无形的力量牵引,下意识地微微动了一下被傅御宸握住的手指。
傅御宸眼神一暗,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挥了挥手,语气冷硬地对乳母道:“带下去!以后没有朕的吩咐,不许惊扰!”
乳母如蒙大赦,连忙抱着又开始瘪嘴欲哭的孩子,匆匆退了下去。庭院恢复了寂静,但某种东西,已经被打破了。
接下来的几日,宋昭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他常常望着窗外发呆,喂到嘴边的饭食需要提醒好几次才会咽下,夜间睡眠也变得不安稳,有一次甚至在梦中发出模糊的呓语。
终于,在一个夜色深沉的晚上,寝殿内只余一盏昏黄的宫灯。
宋昭背对着傅御宸躺在床榻里侧,就在傅御宸以为他又将沉默地度过一夜时,一道极轻极轻,如同蛛丝般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那孩子……是影贵人生的吗?”
这是数月以来,宋昭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声音干涩、低弱,带着长久不用的沙哑,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傅御宸耳边。
傅御宸搂着他的手臂骤然一僵,随即猛地收紧,将宋昭更深地禁锢在自己怀中,仿佛这样就能阻断那些他不愿触及的过去。
他的下颌抵在宋昭的发顶,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帝王特有的冷酷:
“昭昭,”他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这宫里没有什么影贵人。”
他略停顿了一下,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让宋昭喘不过气,话语却如同最终判决,清晰地烙在宋昭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