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苏十三见了张老夫人,免不得又是一番辛苦解释,说到先前男扮女装,骗了老太太,是他的不是。
苏十三跪在地上,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张老夫人起先冷笑,渐渐地眉眼松动下来。挥手叫那些大兵退出去后,老太太捻着佛珠,梳着板正的发髻,一身紫色团花袄子,坐在那里半晌不吱声。
苏十三的哭泣声,在这寂静佛堂内越发显得刺耳。
良久,张老夫人叹息一声。起来罢!乱世里,谁家孩子都不容易。只是你这学戏的说头,也是骗人的吧?
苏十三尴尬地擤了把鼻涕,用袖子遮住脸,低着头道:因为男孩子学戏总归不体面!其实是拜过师的。
哦,那你师傅是谁?
印城花老板。
花若离?张老夫人语声诧异,尾调都拐了个弯。
苏十三抬头溜了眼张老夫人。老夫人,你怎地晓得?
前两年,我过六十生辰,张老夫人慢吞吞地捻佛珠,说到这里笑了一声。下帖子请他,他倒好!不肯来。架子大的很!我怎么不记得他!
苏十三不晓得还有这段往事。默了默,想起的确听街坊们提起过,花老板原先派头极大,京城有人请过,没请动。
他眼下如何了?
师父已经不在了!叫歹人放火给烧死了!
苏十三忍不住悲从中来,抽抽搭搭,将花老板死因以及与洪家的恩怨又说了一遍。顺便给洪家那位姑奶奶玫瑰小姐上了点眼药。
张老夫人听得眉头深皱。乌漆麻糟的!这唱戏人家,就是是非多!
那也不能一杆子打死,苏十三抬起脸,愤愤地道:分明是洪家揪着他不放!我师傅心善,结果反倒遭了毒手!衙门里结案的时候,只说是他自个儿烧死的,谁自个儿烧死身上还有绳子绑的印子呢!
这事儿,你如何知晓的?
苏十三想说是他听街坊们闲聊的。恰好花老板旁边隔着三家,就有一家在衙门里干仵作,见到了尸首。然而这话说出去,怕老太太嫌他爱听墙根。只含糊地道:人在做,天在看!这些事儿总瞒不住众人耳目。
张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地道,那眼下,你是打算?既寻着你家少爷,那你打算与他一起去乡下吗?
我倒是想!可是少爷他不要我了。
苏十三说着,眼圈这回真红了。眼泪噗噗地往下掉。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原来这么能哭。
张老夫人听着头疼。捻动佛珠,叹了口气道:你先在我这儿待着吧!回头晚饭的时候,我跟承安说一声。
谢过老太太!
苏十三说着又重新跪下,认认真真地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
张宅中,平常傍晚六七点钟就开饭了。但是这天晚上,苏十三站在门槛,脖子抻的多长,望了半个多钟头,也没见着一个人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中秋节快乐!团团圆圆,阖家安康!
第102章海上旧影(折子戏)15
那夜,苏十三险些将门槛都踏破了。
大约过了八点钟,连张老夫人都坐不住了,跟着苏十三一起在门口,边念着佛经边时不时抬眼朝外张望。帮佣跑巡抚衙门跑了三四趟,最后一趟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扶着门喊道:老太太,不好啦!
怎么了?苏十三忙抢先问道。
说是有个姓吴的,在昌州起义啦!眼下张爷正与人商量着,说要带兵去平叛,连夜就要走。
这么急?张老夫人脸色一瞬间变了,手中攥着佛珠,指节青筋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