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常文化的力量与社会生活
列斐伏尔认为,日常生活的变化对意识形态的存在方式和作用方式影响很大。日常生活的消极和惰性麻痹了现代革命精神和批判意识,导致无产阶级意识形态力量被削弱;现代性革命中的制度重构造成日常生活的异化状态,使之变成了一种难以解决的病态症候。日常生活出现了现代制度和权力压抑下的支离破碎形态,必须借助革命和艺术狂欢节来修复。日常生活与一切其他活动紧密联系着,日常生活提供了其活动会聚的场所,是所有关联的基础。列斐伏尔认为,日常生活已经碎片化和神秘化,显示出不同方向的作用力和不同的作用效果;现实世界是一个被各种欲望和思想引导的躁动的世界;符号成为现实生活的常见表达方式,形形色色的时尚和流行的符号体系,表现出极大的控制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日常生活已经全面异化,革命不再是通过经济政治来实现,而是依靠日常生活艺术化的力量来实现,通过与经济政治相关的文化革命来驾驭日常生活、重新发现日常生活。
在列斐伏尔看来,日常生活是引领人们深入最直接的外部世界和社会世界的汇聚地,是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混合物,因而也是日常联系的纽带和共同根基。日常生活规定着社会关系的综合,使人类社会关系以完整的形态表现出来。日常生活涵盖了需求、愉悦和欲望的所有形式,影响着人与人的时空距离,把宗教生活、地域关系和世俗观念以不太明显的形式表现出来,从而显示出社会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尤其是节日,能够将碎裂化的日常生活以一体化的方式再现出来。日常生活的意义只能在生活本身中发现,意义不能与生活分裂,二者不是截然分明的游说关系,而是浑然一体的酒水关系。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生活方式及其实践,造成了个体与社会、内部与外部、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的严重分裂,它一方面使我们每个人成为人,另一方面使我们每个人成为“非人”,日常生活批判的任务在于揭穿这种“本真的”“独立的”“天经地义”的虚假外观。阶级意识不能自发生成,它一旦形成,还要通过日常生活发挥作用。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主义经常用个人主义来麻醉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这种个人主义以特有的组织日常生活方式的功能而发生作用。在现代社会中,私人意识成为意识形态审美的先决条件,二者携手而行并相互强化,从生活深处对思想产生作用。但是,由日常生活造成的对人生本质的遮蔽也是常见的,它衍生出两个具有明显差别的阶层:处在社会底层的人们经常处于日常生活之中,却不识庐山真面目,社会劣位使他们生活得软弱但具有柔性,他们经常在传统节奏的狭隘圈子里匿名生存。处于高层的人远离了日常生活,他们处在社会优位而经常被时间操纵,其生活是单线性的,但他们有更多的开拓性和奇遇,有时还会表现为矫揉造作的优雅状态。
马尔库塞把文化革命看成消除异化的基本策略。他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产阶级文化是一种“肯定性的文化”,这种文化将人与现实的日常生活分割开。尽管提供了一个目迷五色、光怪陆离的文化场景,带来的却是虚假的满足,资产阶级文化的压抑性是束缚人性的重要力量。在《爱欲与文明》中,马尔库塞认为艺术与革命是解决上述问题的出路,要通过对资本主义文化的“大拒绝”,实现觉悟、自由的传播,尤其是拒绝生产那些现在用来反对人民而保护统治者的自由与繁荣的物质工具和思想工具。艺术被马尔库塞赋予政治性革命和造反性期待,因为在单向性的社会中仅存的具有造反性特征的吉光片羽就是艺术和审美。艺术可以成为反抗现存社会关系的力量,进而颠覆维持现状的意识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