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的手术室,有研究员等候在这里,他们刚才奉命给彭庭献抽血,但不料走漏了孟涧的风声,彭庭献一听到这个男人到来,便悍然打翻他们端着的器械盘,夺了刀不顾一切地杀过去。
“咚”一声巨响,彭庭献被推回了房间里。
研究员冷漠地关上门,上方活体监测闪动了一秒,扫描到有新的人填补,才悄然偃旗息鼓。
房间里腾升起恶臭难闻的汽液,全方位消毒,这里每一处都黏热得让人无法下脚,裴周驭不知去了哪里,兜兜转转,彭庭献又蹲到了角落去。
他的耳朵、后背、膝盖乃至身上每个关节都磨破了肉,汨汨的血像被室温融化了一样流出来,他感到热,无比燥热,但这样肮脏又不适的环境却如同牢笼般将他困锁,他连躲都没有地方。
昂起脑袋,彭庭献抵在墙上拼命换了两口气。
暴怒从他心口逐渐溜走,现在只剩下悲凉和一丝心有余悸。
他感到视觉天旋地转,眼前的手术室和刚才走廊重影交叠,红光一幕幕地闪……他当众失控,被拖拽一路,蓝仪云开枪——
蓝仪云开枪。
彭庭献难受地摇了摇头,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这一段,理性全无的状态下,他敢公然还击,是因为后背始终撑着一只手。
在豁出去的前一秒,他潜意识全是对裴周驭的笃定。
怎么会信任到这种程度……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咔嚓,裴周驭低头走了进来。
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色衬衣皱皱巴巴,裸露的锁骨和胸口上全是爪印。
刚才情况危急,彭庭献浑身的蛮劲儿本能涌向第一个拦住他的人,血、伤口、泪全部倾斜给裴周驭,他形象崩塌,裴周驭也不好过。
但现在这些已经不太重要,因为裴周驭看上去很沉默,那不再是曾经以往不善言辞的沉默,而是一种诡异的、脱力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挫败。
然而他还是走过来,靠近彭庭献,去检查他伤口。
他抬手要摸他的耳,却挣动一根紧绷的弦,彭庭献一瞬间就截了他的手。
他心跳起伏不定,但目光如旧:“让我自己呆一会。”
裴周驭定定看了他几秒,抬起另一只手,抓牢他,眼看就要用力一扯。
这动作瞬间让彭庭献应激,他抬臂挡了一下,那股火又腾地窜上来:“滚!别碰我!”
他浑身的刺又爆发出来,眼底真真是伤人的冷漠,裴周驭猝然一下子就不再动了,只是看他,只是一秒钟不带眨眼地看着他。
这短暂的对视让他从彭庭献瞳孔里看出许多张倒映的脸,他已经记不清第一个说他冷漠的人是谁,总之很多,身边或近或远的所有人都出奇一致地用这个词评价他,包括刚才,孟涧说的那番话。
大家早已明了的一件事,他好像到这一秒,才后知后觉。
这一刻,裴周驭睫毛忽然闪烁了下,他别过脸去,一字不发,独自走到手术台那边然后蹲下去,拉出来一个数据柜,用藏在手心里的钥匙打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