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玛希琳忽然严肃地打断了他——往日她不会这么做,因为很有可能会招致暴君不满的眼神。如果是奥雷那家伙,还很大概率会被训斥几句。
“你看,这是什么?”她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布料仔细包裹好的玩意儿,不自觉带了点逗家中弟妹开心的哄人语气:“当当!新鲜的上好雪狼牙!”
那位陛下慢慢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怪罪她,而是有些迟钝地伸手接了过去,将那颗狼牙在手心里抚摸把玩着。
“……雄性雪狼,从尖端弧度推断大概四岁龄,正值壮年。”他顿了顿,抬起眼睛看向玛希琳:“这么大的獠牙,这只狼在狼群里地位不低,你遇见的雪狼骑兵都是精锐。”
怎么又绕到工作上去了?玛希琳有些哭笑不得地继续试图转移话题:“可不是嘛,那群雪狼中就属它的毛色最亮,扑咬得最凶。”
玛希琳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尽管世界并非总是黑白分明,甚至颇为混沌难辨,但她总能从中闯出一条最为简单明晰、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道路来。这种奇妙的直觉总能令她轻松分辨出应该亲近谁,远离谁,喜爱谁,憎恶谁——可是眼前这个人是不同的。
在得知暴君的真实过往后,奥雷那家伙沉默了许久。就算我现在听他的命令,最后他咬牙切齿地骂到,但别以为我会对暴君感激涕零——傲慢的疯子,自大的混蛋,凭什么这样自顾自地要一切都按他的心意行动,自己倒是一死了之……
但是玛希琳看见了刺客发红的眼眶。
奥雷这人很重情义,结果现在突然告诉他,他曾经深深憎恶着的“仇敌”,在他不曾得知的战场受尽折磨,然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与这个世界真正的敌人一齐同归于尽,而他们这些幸存者却在一边受其恩惠,一边对其横加指责——这种突然砸在头上的巨大道德债务,简直令刺客异常恼火,又分外不知所措。
不恨他吧,总感觉对不起曾经在人手下摸爬滚打吃尽苦头的自己;恨他吧,又完全恨不起来,甚至想要半夜坐起来给自己一记耳光。
……更要命的是,那个人似乎毫无向他们讨回这份债务的意图——而他们现在所能做的一切,好像永远、永远都无法偿还对方曾经付出的牺牲。
一笔烂账。
奥雷这家伙容易钻牛角尖,但是应该不至于因此发疯——当然就算他发疯了,那位陛下也有的是收拾他的手段。
至于阿祖卡……那家伙早疯了,甚至疯得十分自洽。除了陛下本人,恐怕没人管得了他。
所以玛希琳不管其余俩个家伙怎么想,也懒得去纠结。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会讲些感人至深的漂亮话,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待人好一些,再好一些。
“先不提这些,”玛希琳凑近了些,认真地注视着那双有些愣怔的灰眼睛:“你喜欢这颗雪狼牙吗?”
教授被那双清澈明亮的绿眼睛闪了一下,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他迟疑道:“齿冠磨损程度很低,是难得的完好标本——我很喜欢。”
闻言红发姑娘爽昂地笑了起来,
“那它就是你的啦!”她高兴地宣布道:“困在屋子里多无聊呀,要是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我,我要是哪天遇见也只是顺手的事——比如刚才你一直在看窗外,是在看那只北境斑头雁吗?
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户外面,十分专注的模样。
“我抓过那种鸟,”她兴致勃勃地和人分享道:“很大只,但是肉有一股臭烘烘的骚味,叫起来很难听。当地人会将它们的肝脏发酵几个月后再生吃,我试过一次,差点吐出来——”
这一次教授的注意力彻底被她转移了。
“我只在书上看见过图片,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物。”他当即放下茶杯,开始扭头去翻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你曾经捉到过活物吗?据说雄性有几根特别长的尾羽,是用来求偶的……”
一旁的阿祖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