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祖辈去世,彭家便如那落日余晖,渐走下坡路,如今更是全靠田产铺子过活。若再无转机,他们恐怕就得卖掉宅院,回老家谋生了。
彭员外自是不愿意,自家远离老家多年,与亲眷关系疏远不说,更恐会成为老家诸人的饭后谈资。
他借着老母寿宴,请母亲几位远房亲戚到府上一叙,只求能顺势而上,扒到些许人脉,捐个小官,又或是让儿子女儿能联系上。
“官人,那许官人不过是个八品官,还是个闲职。”彭家娘子摸着腕上的玉镯,眼里有着疑惑:“做的事儿连点油水都没……能有什么用处?”
“教我说,还是吴官人……”
“糊涂!”彭员外勃然大怒,“你弟弟就个商户懂什么?许官人姓许,你知不知道?”
“姓许?那……莫非他是哪位大员的亲眷?”彭家娘子心里咯噔一声,坐直了身体询问道。
彭员外抚了抚胡须,斜眼睨着她:“你可知道忠勇侯府?”
“京城里谁不知道忠勇侯爷!?”
“忠勇侯爷的母亲便姓许,忠勇侯爷的弟妹也姓许。”
“难不成——”
“没错,便是这个许家。”
“官人!您认识这般的人物,怎么不早些请回来?”彭家娘子双眼放光,忙嗔怪道。
不等彭员外说话,她赶紧唤了身边人进来,教他们训诫仆佣,待会莫要出了差错,而后还使着身侧婢女,给自己重新梳妆打扮。
彭员外没回答,心中却是生起悔意,他家与许氏乃是远房亲戚,往前彼此也都晓得。
可他家走下坡路,那许氏也是如此,加上往前忠勇侯府的陆三郎在,陆二郎拿着闲职,游手好闲的,着实没的前途,他也不愿意把自家的交子拿出去使。
谁晓得,人就有运道。
陆三郎没了,陆家二郎就这么水灵灵的上去了。
彭员外几次想要登门造访,都没得成功,这回还是从旁支下手,讨得哥儿欢喜,这才请了几位登门造访。
彭员外心里叹息,又唤管事上前说话,教他看顾席面,切勿出了差错:“……尤其是那道鱼头菜,莫要出了差错。”
管事连连应是,又到灶房里好一番叮嘱,姚郎听到声响,到外头打听一番,回头与苏芷寒和柴叔说道:“果然是这么回事,听说那道鱼头菜是今日宾客的心上好,彭员外才点的。”
“哎……莫非是鱼头炖豆腐?”
“恁大的鲢鱼头,做出来的味儿不得美死?”
柴叔与姚郎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同时手里不停,把油炸后的小鳜鱼尽数拆解,拆解出来的鱼肉说是鱼丝更似鱼蓉,雪白细腻,蓬松柔和。
等他拆解完鱼肉,又将木耳丝、火腿丝、笋丝、香菇丝准备齐全,那响苏芷寒也将鱼汤熬制得当,正准备做最后一步。
苏芷寒原想做的是宋嫂鱼羹,便是以清鸡汤为汤底,再配以各色蔬菜丝与鳜鱼肉,可因鳜鱼太瘦,鱼肉过于细嫩,蒸煮期间都容易碎裂,便改用鱼汤打底,鱼蓉为辅,另加各色蔬菜,为鱼羹。
不过光是蔬菜,还略显寡淡,加之苏芷寒尚有炫技之心思,自是还要往里加上一物。
就在此刻,屋外来了仆妇,正是来取前菜的。柴叔把分门别类的菜品逐一搁在托盘上,叮嘱几人当心,便要她们回去。
就在此刻,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菜刀快速落在砧板上的敲击声。柴叔面前的几名仆妇两眼圆睁,目瞪口呆,引得他心生好奇,转身望去。
这一眼,柴叔也愣在原地,只见苏芷寒一手轻轻落在豆腐上,另一手手持菜刀,急速落在豆腐上。
随着急促的笃笃声,豆腐……没得变化?柴叔着实摸不着头脑,试探着呼喊一声:“娘,娘子?”
苏芷寒没作声,继续自己的动作。
仆妇们瞧着,忙端起托盘往外走去,眉眼间交换着眼色,只觉得苏芷寒行迹古怪,怕是脑瓜子有病。
待几人将前菜送进花厅,出来时还不由地碎嘴:“郑管事怎选了这么个小丫头当灶人,也不怕丢了府里的脸面。”
“就是就是。”
“还有那吕灶人……我都没听说过!”
“不会吧?我听胡妈妈说,里面那位官人来头可大了,郑管事怎么会选个无名之辈?”
“郑管事并非那等粗心大意之徒,要我说这位吕灶人说不定是给官家做菜的,咱们这才未曾听说过。”
“也是哦,那……那个小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