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篷紧闭,却有袅袅烟雾从缝隙中升起,那烟雾透着淡淡的黑红色,飘到空中便化作细小的一张张痛苦的人脸虚影,转瞬即逝。
船舱内,一名身穿明黄色道袍的中年女子端坐着,手中浮尘搭在膝头,正闭目坐在一座小巧的丹鼎之前。
丹鼎表面布满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鼎下燃着幽蓝色的火焰,明明火焰灼热,整个舱内却充斥着令人通体生寒的气息,连空气都仿佛结了层薄冰。
丹鼎中,一团墨绿色的藤类植物正在高温下扭动,奇怪的是,它没有像普通植物那样焦枯变黄,反而愈发青翠欲滴,藤叶上的脉络清晰可见,脉络下,仿佛隐隐可见一张张痛苦之色的人脸闪过。
其中一支最粗壮的藤条上,有一朵淡红色的花苞,随着火焰的灼烧,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仿佛高温将脉络中的水分都逼入了花苞中。那颜色越来越深,像凝固的鲜血,眼看就要绽放。
在花苞即将绽开的关键时刻,黄袍女道士猛地睁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盒,打开后,一枚鸽蛋大小丹丸滚入手心,被她精准地送入花苞中心。
做完这一切,女道士死死盯住花苞中的丹丸。
只见红色的纹路从花苞内壁缓缓渗出,像蛛网般裹住丹丸,丹药表面隐隐出现红润的光泽。
可还没等纹路完全收紧,“咔擦”一声轻响,丹丸表面裂开一道细纹,光泽瞬间黯淡下去。
“又失败了!”黄袍女道士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失望,手腕一扬,浮尘的银丝如鞭子般卷起鼎中的藤蔓残渣与废丹,毫不留情地丢出船舱,落入下方的海水里。
海水里有黑色的影子游过,将那残渣和废丹一口吞下,又一溜烟游走。随即不远处的海面上,缓缓浮起白白的鱼肚皮。
就在此时,黄袍女道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目光穿透船舱的木板,精准地看向港口货箱区的方向,眼中闪过暴躁的杀意。
船舱的角落里,正躺着一男一女两个昏迷的人。他们显然是被女道士带到这里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不知是被下了药,还是受了伤。
黄袍女道士眼中戾气渐浓,低声自语:“又有捣乱的来了……这几日清理了不少废材,如今只剩两份材料了,就快成了,这关键时刻,可不能被打扰!”
她说着,将浮尘的银丝甩入船外的海水中,轻轻一搅,一把形状奇异的藤状水草被卷了上来。
这水草通体墨绿,叶尖泛着暗红,刚离开水面,就像缺水的鱼般疯狂摆动,藤蔓甚至会主动缠绕浮尘的银丝,犹如活物一般。
黄袍女道士深知这水草离水后一刻钟内便会失去活性。她没有丝毫耽搁,用浮尘卷住水草,快步走向那名昏迷的男人,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悸。
下一秒,船舱内突然传来男人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却只持续了几秒,便戛然而止,只剩下水草扭动的细微声响。
又过了片刻,船边传来“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没过多久,落水的重物缓缓浮了上来。正是之前那名昏迷的男人。
可此刻的他,双眼已经变得赤红,周身冒出淡淡的黑色魔气,脸上、手臂上的皮肤下,正有细小的藤叶状凸起在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钻出来。
舱内浮尘一甩,这名新晋堕魔者机械地挥动双臂,朝着岸边游去。上岸后,他晃了晃僵硬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扇形区域内游荡的堕魔者方阵,成为了守护小船的一员。
而船舱内的黄袍女道士,已经重新盘坐闭目,等待着火候的时机。鼎中那株吸饱了人血的水草在高温之下,如跳舞的女郎般卖力扭动。
第146章
港口的货箱区,堆叠如山的木箱将平地分割成迷宫般的小道。
两名人类和一名堕魔者正结伴而行,向帆翔还没完全掌控新的躯体,控制不好黑色尖利的长甲,走在木板上时,总会不注意地刮出刺耳的声响,偶尔重心不稳,还会踉跄着摔成各种奇怪的姿势。
“哎,你们俩走那么快干什么?”向帆翔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不受到欢迎,语气里带着不满,“我都报上家门了,你们怎么都不理人呢?就算不说名字,好歹说说是哪个学校的,你们老师没教你们,这样很没礼貌吗?”
刚才他那带着倨傲的自我介绍,桑非晚和白渊还算大度,没和他计较什么,而是继续赶路,没想到对方还不依不饶了,非得跟着他们。
桑非晚心里虽有些不耐,却也没完全撇下他,毕竟是有着共同任务目标的参赛者,何况向帆翔走路都歪七扭八的样子,要是独自遇到堕魔者,恐怕眨眼就会出局。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桑非晚这么告诫着自己,也就忍了。
可没想到的是,白渊居然也没有赶人。
桑非晚悄悄看向身旁的白渊,虽然此刻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面向前方,但她了解他——他在警惕向帆翔。
“慢着——”白渊突然拉住桑非晚。
向帆翔努力驯服着怪物四肢,见状立刻附和:“就是就是,你们慢点走!我这新身体还没适应……”
“嘘!”白渊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向右侧堆叠的货箱,声音压得极低,“那边有动静。”
三人立刻呈三角戒备姿态围过去。桑非晚握着牡丹剑上前一步,手腕轻扬,剑气挑开罩在最顶层箱子上的灰色幕布。
“啊!”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突然传出,吓了桑非晚一跳。
只见箱子里面缩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浑身抖得像筛糠,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女孩。妇人的一只手死死捂着孩子的嘴,另一只手死死抱着孩子的腰。
那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两三岁,扎着两个圆滚滚的小丸子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耳垂和指甲都成了暗紫色,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可妇人光顾着害怕,眼神慌溃地盯着箱外,竟完全没察觉孩子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