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盏枕着他肩膀,抓起一把他脑后长发。
“不冷,放我下来。”
“我不累,你再多休息一会。”
黎盏执意要下来,段青玄只得遂了他的意。
雪还是纷纷扬扬地落着,逐渐铺在落叶与泥土上,段青玄牵着人的手往前走,没两步,黎盏却不再动弹了,他站在原地,定定看着段青玄。
段青玄指腹擦过他眼角,“怎么眼睛红了,做噩梦了?”
“你的头发白了。”
“睡傻了你,这不是雪么,”段青玄晃晃脑袋,像只毛绒绒的什么犬类动物,那些飘来的雪碎就絮絮而落,笑道,“没了。”
黎盏鼻尖发酸,又重复一遍:“你的头发白了。”
段青玄看着黎盏映着雪光的眼珠子,心中微微一颤,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话中那一点点微末的执着。
原来黎盏看到过自己临死前的模样。
后来的那些年里,伤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属于凡人的变化在他毫不在意的放任之下逐渐显露出来,一张不会衰老的脸,却生出须髯,白发,还有止不住的疲态。
如果早知道会被黎盏看见,他就不让自己头发花白,像个晚年落魄的糟老头子一样。
他搂过黎盏,抱住他轻颤的肩头。
“别怕,别怕,”段青玄温柔地安抚着双眼通红的道侣,拉着黎盏的手,让他仔细看自己的头发,“你看,黑的,没有变白。”
黎盏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一滴一滴,烫在他脖颈上。
人这一生,能有几次刻骨铭心。
能有几个,曾经剖开心肺,也要不顾一切去爱的人。
鸟雀从他们头顶穿行而过,严寒的天气里,它们忙于加固巢穴,储存粮食,翅膀扑棱棱,扇过漫天的雪花。
黎盏将段青玄推在树干后,仿佛为了确认面前人真的存在一般,迫切而焦急地亲吻他。两人唇舌交缠,气息交融,哪怕是在凛冽寒风之中,也要用体温暖热生凉的躯体。
“师兄在这呢,”段青玄粗喘着,在换气间隔安慰他,“活生生的,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要怕,不要害怕……”
黎盏恶狠狠抹去脸上泪痕,泪珠依旧不断往下滚,砸到雪地中:“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没有一次担心过你,我这些年,是靠着恨你坚持下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