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缓的动作带着回忆和效仿的痕迹,他不知在学着谁的动作,幸好,她的神色很快松懈了下去,眉头没再紧紧蹙着。
裴玉放下手,抱着人往榻边走去。
他平时明明休息在寒池里,却对这内室的布置很熟悉似的,低垂着眉眼,没什么神情和波动,但施法分明仔细又莫名熟练,将榻上的灵绸锦缎捋得平整松软,暖软适中了,才把人放上去。
少女的睡态规矩端正,两手交叠在身前,安详宁静。
床铺受压微微下陷,他坐在床沿看着她,长明灯的光线有些橙黄明净的色彩,照得他周身的白发像在融化。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床铺明明很宽敞,容得下第二个人位置。
他坐着没动,身侧突然出现了一张纸,准确说是婚书,婚书上的字迹清晰,纸张完整,看不出一点破损的痕迹。
裴玉拿过婚书,看了好一会儿人,又开始看婚书。
眼睑一垂敛,细密雪白的长睫就隔绝了暖光,红曈深沉在阴翳里。
魔尊印的法术不会有错,他令她说的那几句实话刚好印证了前世,实在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前世的记忆。
但…那几句话也可以用其他理由解释,比如,她是从靡姝口中得知了魔尊的名讳,又或者,靡姝给了她异宝防身,她才躲过了第一次的问询,甚至关于欺骗的回答,她给出的解释也说得通。
无从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有前世的记忆,当然,他也可以现在就施法,让她在梦中经历一场过去和前世,让她想起当时的种种。
裴玉看向昏睡中的人,发现她的眉心又蹙起来了。
他先把婚书平平整整地放在床头,才躺到榻上,伸手过去,理平她的眉心。
动作或许体贴关怀,神情却并非,眉眼淡薄疏离,透出股思忖的延缓。
没有思虑太久,他就兀自否决了刚刚的想法,指尖的力道陡然加重了,戳着她的额头。
前世无论如何也不算圆满,她若是想起来了,岂不又回到了当时不圆满的刹那。
裴玉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他做过的旧事定格在她的前世,决计不能让她想起来。
转瞬,他又想到了她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
长睫微微一动,似乎受到了某种提醒,红曈映出光彩,艳艳的瞳色仿佛皑皑雪中的不详血色。
只要他也那样做,不就可以了吗。
她骗他她是他的未婚妻,那么他也可以,更何况不是骗,他有婚书。
只要让她也失忆…
室内忽地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叹息,更像是求得满足的喟叹,如一道雪风吹过去、一片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