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眼瞎,镇上的人也能发现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况且沉小大夫看苍先生的神情也和别人的不一样,都是温和的笑意,唯独他的目光落在苍先生身上时,眼底会多一些漂亮而缱绻的微光。
于是很快,镇上就有不少年轻男女悄悄地心碎了一地。
再后来,沉小大夫的药铺生意就好了起来,因为一件事。
隔壁的李木匠上山寻木,不慎一脚踩空,摔得不轻,抬回来时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家里人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都只是看了一眼就摇摇头,留下一句尽早准备后事便匆匆告辞。
木匠铺的靠墙角落,茵茵愣愣地坐在爹给她打的小木几上,年纪尚小的她还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有点被爹的样子吓到了。屋子里没点灯,透不进光,爹直挺挺地躺在木板床上,娘的哭声一刻不停,也看不见她的脸。
茵茵捂住耳朵,又捂住眼睛,没过多久,掌心里就湿了一片。
就在这时,她听见木板“吱呀”一声,模模糊糊的视线里,一只玉雕似的手按在门边,推开了半掩的屋门,雪白长衫落过门槛,像冬天里的积雪。
那道高高的身影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脑袋,往她手里放了一颗月芽糖。
外出了两日的沉小大夫回来了,闻声赶到隔壁,取出一株草药,当场喂李木匠服下——不到三息,李木匠就能正常进气了。
他的妻子当场就要给他跪下磕头,被他避了过去,又回药铺抓了一草药,嘱咐说要每日煎服,一日三剂。
当天,第一副药汤灌下,半只脚进了鬼门关的李木匠坐起来了,不出三日,便能正常下地,和以前一样做起了利落的木匠活。
他携一对妻女跨入了隔壁药铺,带着七八只肥鸡肥鸭香肠年货塞满一屋,不由分说地就要给沉小大夫磕上十几个的响头——刚扑通跪下去,就见沉小大夫的衣角翩然一避,然后他们就被苍先生拽着衣领抓了起来。
至于那些鸡鸭,一起被养在药铺后头的院子里,天天咯咯哒哒乱跑。苍先生高高挑着眉头撒米喂它们,当着它们的面说要把它们炖成一锅鲜汤,给他的人族开胃。
也是那天之后,落月镇的人都知道了,原来沉小大夫是位神医啊。
这下好了,药铺门前的客人络绎不绝,就连附近一带的城里都有所耳闻,专门乘船来到镇上,要请沉神医治疗多年的隐疾。
人多的时候,苍先生就门神似地守在沉小大夫身侧,冷着脸看他温声细语地给那些人把脉,乖乖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药方,冷着脸去给那些人抓药,又乖乖地回到沉小大夫旁边,喜笑颜开地接过他给的小鱼干或是桂花点心。
非常精彩的一出变脸,当然,没人敢拍掌叫好的。
上个月,隔壁镇有个欺男霸女的登徒子故意上门来调戏沉小大夫,被苍先生一脚踹飞上百丈,直接从药铺踹进了三月刺骨的江水里,当晚那登徒子一家就连夜搬走了。
前几日,一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路过此地,正要再造杀业,刀还没出鞘,被苍先生直接断了拿刀的手,丢到官府门前,听说血流了一地,泼了十几桶水才洗干净。
沉小大夫是神医,苍先生是大侠,确实很般配。
春去秋来,忙碌的药铺里经常能见到一道小小的身影,是隔壁李木匠的女儿茵茵,七八岁的小丫头已经和两个大人混熟了脸,隔三差五地端来娘亲煮的甜汤,炖好的猪蹄,从山里打下来的果子……
有时候药铺客人太多,还没药柜高的小丫头也会主动留下来帮忙,给客人搬来小木扎,让他们坐在外面等,跑来跑去,给他们递捆好的药包。
这时,沉小大夫就会多备一双碗筷,那些汤汤水水又有一半进了小丫头的肚子里。
也是这一年,茵茵多了个小秘密。
沉小大夫还养着一只白白的小奶猫,镇上的人不知道,苍先生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