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希安一愣,这下子周围宫人全都围拢过来,把她旁边堵得水泄不通。她没见过这阵仗,起初还有些慌,随即她就发现,这些人也不是要请她帮忙或是想个办法之类的,只是似乎在这诡异的情形下,离她这个“有仙缘”的人近一点,就好像找到了依靠。
有人怯怯地道:“我看殿里的门窗都开花了,这是不是……闹了妖魅啊?”
“可别乱说!”旁边人连忙拉她,不过话里那语气,并非不信,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又有人带着希望问:“是仙师遣您过来的吗?”
宫人都知道有衡文的仙师时常来为延王诊治,但就算在宫城之中,想必也是在护卫王上与那些紧要的人,不大可能专程来照拂他们,因而也不像赴宴者那样叫着仙师救命,连问都不问。领会到这一点,姜希安颇不好受,只觉有些难以面对她们希冀的神情。
她定了定神,说道:“我今夜到瑞英宫赴宴,宴上有些状况,不过众人都已撤离出去了。如今后殿里还有人没跑出来吗?”
宫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有个瘦小的侍女道:“屋里一冒烟,大家就都往外逃了,但好像没人呛到,小时家里烧荒时那烟可是呛得狠,就算是走水,火势也不大呢。”
姜希安听着松了口气,心里多少觉得这情况有点顺利过头了,不过也来不及细想。这时又有一名年长妇人排众而出,从服色看就比旁人都高出一阶,其余宫人看到她也都老实了起来。方才说话那侍女乖觉地细声道:“这是尚宫虞姑姑。”
虞尚宫朝姜希安裣衽一礼,道:“劳姜娘子挂念,瑞英宫后殿的侍人都在这里了,没有遗漏。”
那就好,那就好……姜希安差点咕哝出口,总算还记得自己应当保持一些威严令大家安心,才收住了。她环顾四周,雾气仍然飘荡在宫道上,再远处也看不分明,但她能从宜和门跑回来,想必也能再出去,于是说道:“在这里不好多讲,你们先随我逃出宫城再说。”
出乎她的意料,话音一出,众人并没有如释重负的神情,一个个都显得为难。一名宫人小声说:“……若无令旨,我等是决不能擅离宫禁的。”
姜希安一愣,心道这是她考虑不周了。她倒没说什么“都这时候了还死板作甚”的话,规矩有多磋磨人,对这些身家性命都不由自己掌握的宫人有多要紧,她也十分清楚;此时她不禁觉得,要是她已经拜入衡文,当上了说话管用的仙师就好了。
她迅速想出了应对之策:“那就离瑞英宫远一些,暂且找个地方躲避。”
这些逃出来的侍女何尝不知道这点,但四面都被迷雾笼罩,理应循着异动赶来的巡逻宫人和禁卫也踪影全无,此地虽在宫城内,却好像被整片死寂的夜色孤立了一样,谁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姜希安眼看右手边的地方雾气要更淡一些,她也不知道那里是真是幻,本来究竟有没有门,总之一挥手让大家跟上,率先往那边去。
她急于让众人先离事态发生的瑞英宫远些,走得快步如飞,有几个宫人跟得颇为吃力,但没人出声抱怨,都是咬牙跟着。姜希安回头察看状况时才注意到,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就这么在冰凉凉的雾里穿行了一会,山石亭台的轮廓从前方浮现,一个侍女喜极而泣道:“是霞苑……”
姜希安总算还记得这里是宫城内几处园景之一,供她们躲躲不成问题。众人也不敢进去太深,只在一片精心修葺的绿篱边互相靠拢,站成一堆。
远方的瑞英宫已经完全淹没在了雾中,只有两点高处的灯火隐隐约约,叫她还能辨明方位。姜希安正寻思着接下来怎么办,那名虞尚宫又过来朝她施礼,姜希安会意,一起走开了几步说话。
虞尚宫把声音压得很低:“承蒙姜娘子援手,这边想必已无大碍,您还是早些离去吧。”
姜希安没想到对方非但不巴望着她这“半个仙师”留在,反倒是来撵人的。她和虞尚宫眼神相对,电光石火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你莫非……”
不用对方制止,她自己把后面的几个字吞了回去。在虞尚宫平静的目光里她意识到,对方就是宴前传讯给她的那人,就算不是亲自到来,那警示想必也出自她之手。
虞尚宫脸上仍然波澜不惊,但这一次,姜希安从她那双带着岁月痕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掩藏的关切。她也把声音放得小小的,问道:“这妖祸……”
“不清楚。”虞尚宫简单道。
姜希安大概理解了,对方警告她的只是梁侯之事,估计是进宫时消息没能完全藏住,这很容易推断出夜宴上有变的结果。而妖狐的到来又使这一切乱上加乱,以至于现在几乎没人能跟得上这混乱的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