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尽可安心。”答过戚红妆,华容又转向乐无涯,“咱们的府兵早有准备,甲兵齐整,只有些皮肉伤罢了。倒是有两个伙计,不明就里,见船上闹将起来,受了惊吓,跳了水。这春日里水寒,就冻得发了烧,仲哥现已安排船下锚入港,请了郎中来看诊,绝不会有大事的!”
说着,跑得额上微微发汗的华容仰起脸来,对乐无涯粲然一笑。
“美什么呢?”乐无涯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脑门,“不许卖关子,快说!”
但他心中已隐隐有了预感。
从前,华容从不会规规矩矩地称呼仲飘萍为“仲哥”的。
果不其然,华容洪亮道:“是仲哥!这次倭寇全军覆没,全靠仲哥的谋划!”
……
仲飘萍临行前,便与乐无涯商议好了。
贩布去程,大抵是顺风顺水、一路平安的。
因为即便抢了货去,他们也无法销赃。
若有危险,多半会发生在“桐庐雪”售罄、满载财物而归的时候。
然而,早在去程时,仲飘萍便留了个心眼。
他走地鸡属性发作,半夜时分在甲板上无声无息游逛时,曾两度撞见一个船员远眺前方、记录航道,便在心里暗暗记下,隐而不发。
戚家船队首次出航,还没有养熟了的船员队伍,只能聘用有丰富江海航运经验的船夫渔伙。
这帮人是从四面八方招揽来的,与他们不熟,最容易藏污纳垢。
仲飘萍开始默默地尾随那个名叫老黑的可疑船员。
很快,他发现,老黑与另一名船员张三是同乡,口音分明一模一样,极有可能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但他们在人前却佯作陌生,吃饭都各自蹲在一处,好像是怕人知晓他们认识一样。
仲飘萍把这二人在心里各记了一笔,从此日夜观察,却并未声张。
皇天不负苦心人。
在返航路上,仲飘萍趁老黑与其他船员聊天打屁时,不知第几次潜入下级船员睡觉的底仓,从他枕内搜到了一封书信。
翻开一瞧,仲飘萍心神大震。
他二人果真是内应!
他们与倭寇相约,船行至桐州和滨州的萍江段交界处的老烽火台南侧的旧港码头前,便动手发送信号,凿沉船只,杀人劫财!
握着信,仲飘萍脸色隐隐发白。
按照船行速度,今夜他们就能驶到萍江段!
他只有半日的光景来处置这场危机了!
在短时间内,仲飘萍爆发出了异常强大的应变能力。
首次出航,戚家船队内部管理极严,即使船只靠岸,也不许船员擅自离港,只许在码头买些小玩意儿,即去即返。
所以,信息传递只能靠夹带。
据仲飘萍观察,老黑经常下船去买些烟丝、果子之类的小玩意儿。
由此可知,老黑大抵是负责交接的人员。
但老黑并不识字。
而张三则负责扮演安分守己的好船员。
他读过两年私塾,肚里还有些墨水。
昨日晚上,老黑刚下过一趟船,买了些特产回来。
这信前天仲飘萍来摸枕头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就极有可能是昨天他离开船后、又夹带进来的。
迄今为止,老黑与张三各忙各的,还没来得及见面。
……赌了!
事不宜迟,仲飘萍当即从怀中取出炭笔和薄纸,在逼仄阴暗的底仓中,紧急仿造了另一封书信。
这事他是第一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