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涯:“……什么?”
元子晋:“我怎么有点儿……”
下一刻,他一个猛子扎进了茶碗里,就此昏迷,差点把自己溺死。
乐无涯眼疾手快将人捞起,抬眼望向赫连彻。
他倒是敢作敢当,痛快承认:“蒙·汗药。”
乐无涯眸光一闪,当即扯下赫连彻肩头的白巾,三两下将桌面上的水渍拭净,转手利落地剥下元子晋的外袍,指尖翻飞间已将衣物叠得齐整,往桌上一搁,按着元子晋的肩让他伏案假寐,活脱脱一副长途跋涉后倦极小憩的模样。
这样一来,即便有外人到访,也不会觉得昏倒的元子晋很可疑了。
替赫连彻扫完尾,他才问道:“药性不烈吧?孩子本来就不大聪明,别给我药傻了。”
“睡一觉便好。”
乐无涯:“你药他做什么?”
赫连彻眸色沉沉:“方便带你走。”
乐无涯:“……?”
赫连彻:“你做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但家家酒到此为止了——上京凶险,我不准你去。”
……
上一世,乐无涯带领使团到访景族、再返京城的那日,赫连彻推说醉酒不适,只派义子相送,自己却扮作景族卫兵,戴着半盔,在宫道旁相送于他。
他听说乐无涯昨夜喝多了酒,诱发了陈年旧伤,后半夜唤了随行的医官去,折腾了许久,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见那人苍白着面色,策马徐徐而行,赫连彻若无其事地想:
疼吗?
——活该。
喝家乡的酒都能喝伤身子,可见他水土不服到了何等地步。
赫连彻垂目盯着脚下的青砖,耳中却仔细分辨着马蹄声的远近。
在他所乘的那匹马即将路过自己时,他终于忍不住抬眼望去——
“乐大人!”
大虞使团的队伍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只见乐无涯犹如断线纸鸢,毫无征兆地从马背上栽落。
后来的事,赫连彻记不真切了。
他只知道,待他回过神来,那个单薄可怜的身影已然稳稳落在他臂弯里。
幸亏有铁盔遮面,使团众人只当是某个景族卫兵反应敏捷,无人认出这竟是景族的新王。
霎时间,无数人闹哄哄地迎了上来。
景族贵族们面色惶急。
新朝初立,若让大虞使节在自家地界出事,刚平定的乱局怕是要再起波澜。
大虞使团随员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这位可是圣上最宠信的近臣,若有闪失,谁能担待得起?
四周嘈杂不已,众声鼎沸。
但是那一瞬,赫连彻的世界格外静谧。
怀中那小小的重量,让他恍惚觉得,天地间再没有其他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事了。
他下意识将他的脑袋往自己胸前按了按,像接住一只坠巢的寒鸦。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竟从怀中那具冰冷柔软的身躯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依恋。
然而,乐无涯很快清醒了过来。
他轻巧地跃出他的怀抱,整了整凌乱的衣冠,客气地道了声:"多谢。"
直到使团的旌旗消失在仰山城外,赫连彻的铠甲间仍残留有他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