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尹增这个主人才有了点存在感,连忙上前邀请众人一起进去落座。
尹增顺便还介绍了前来陪客的几个武官。
一个是都指挥同知程汉,此人和陈头铁地位相等,而且也兼着济阳卫指挥使,另外三个则是。。。
青州右卫的军报传到历城时,天色已近黄昏。西厂行辕内灯火通明,谷大用披着件半旧的貂裘坐在案前,手指轻轻敲打着那封由驿站快马加急送来的密函。信纸上的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显然是在极短时间内仓促写就??“白莲教已入毕真,七府串联,恐将举事”。
他看完一遍,又看第二遍,眉头越锁越紧。
“这可不是小事。”谷大用低声自语,目光扫过堂下跪着的两名驿卒,“你们是从哪里接的这道文书?”
“回公公话,是济宁卫指挥使陈头铁亲自交到驿站的,说是十万火急,务必要在三日内送达巡抚衙门、都司与西厂三方。”
谷大用眯起眼来。他知道陈头铁是谁,裴元的心腹,罗教出身,如今挂着镇邪千户所副千户的衔,实则是王敞一系安插在山东军中的暗手。此人向来行事谨慎,从不轻动声色,如今竟以如此急迫的方式递出警讯,可见事态之严峻已超出寻常。
他立刻命人备轿,直奔巡抚衙门。
此时尹增尚未歇息,正与幕僚商议如何处置最近几桩牵连德王府的小案。听闻谷大用来访,虽心中诧异,仍令人速请入内。
两人见礼落座,谷大用也不绕弯子,直接将那份军报送至尹增案上:“尹大人,看看这个。”
尹增初时面色平静,待读完内容,脸色骤然发白。“这……这是真的?”
“是不是真,得查。”谷大用缓缓道,“但问题是,若等咱们查清楚再动手,怕是青州、登州一带早就烧起来了。”
尹增大袖一拂,怒道:“荒唐!毕真在我山东多年,一向安分守己,怎会突然造反?再说他们连个像样的坛口都没有,哪来的兵力起事?”
“可若有白莲教掺和呢?”谷大用冷笑一声,“千年老妖精最擅长的就是借壳生蛋。它不需要自己的人多,只要能煽动一群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流民、溃兵、失地百姓,就能拉起一支万人队伍。当年唐赛儿不过是个尼姑,照样闹得永乐爷调五万大军围剿。”
尹增沉默了。
他知道谷大用说得没错。山东这几年旱涝交替,赋税沉重,再加上霸州流贼洗劫漕运重镇济宁,地方凋敝不堪。百姓怨气积得久了,一点火星就能燎原。
更何况,现在朝中财政吃紧,北边蒙古小王子屡次犯边,朝廷几乎拿不出多余的钱粮来赈灾练兵。若是山东再乱,运河一断,京城百万人口吃什么?
“此事必须即刻奏报天子。”尹增终于开口,语气凝重。
“我已经派人往京师送信。”谷大用点头,“但我更担心的是,咱们内部有没有人已经和白莲教勾结上了。”
这话如冰水浇头,让尹增浑身一震。
他猛然想起前些日子刑部派员调查张凤贪腐案时,有几名低阶书吏莫名失踪;还有青州府上报的一批军械损耗清单,数目惊人却又查无实据。当时他还以为是账目混乱所致,如今想来,极可能是有人在暗中筹备兵器。
“要不要通知裴元?”尹增问。
“他已经不在历城了。”谷大用摇头,“昨夜就悄悄离城,据说是去了泰安州。”
“去泰安?那是毕真的总坛所在地!”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危险在哪。”谷大用沉声道,“我怀疑,他是要去亲手斩断那根引线。”
与此同时,在距离历城三百里的泰安山道上,裴元正骑在一匹瘦马上,身后跟着十二名黑衣劲装的锦衣校尉。他们全都蒙面裹甲,腰佩绣春刀,每人马侧还挂着一个鼓囊囊的皮囊??里面装的是火药与引信。
山路崎岖,夜风刺骨。远处泰山巍峨耸立,云雾缭绕,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千户,前面就是天平寨了。”一名校尉低声禀报。
裴元勒住缰绳,抬眼望去。前方山谷之中,隐约可见一片灯火,数十间茅屋错落分布,中央一座高台燃着篝火,影影绰绰有人影跪拜舞蹈,口中吟唱着诡异的经文。
“那就是毕真的泰安总坛。”裴元冷冷道,“也是白莲教准备寄生的第一个母体。”
他取出怀中一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十个名字,皆是近年来在各地活动频繁的毕真骨干。其中三分之一已被标记为“渗透”或“可疑”,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曾与某个名叫“普照和尚”的游方僧人有过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