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歧身子薄,夏天怕热冬天怕冷。这秋寒刚起,他骨头里的寒气儿便已比常人更胜几分
天暖时他便有大半时日赖在床上,如今寒意一起,更似一张被米浆糊牢了的窗户纸,轻易撕不下来,只不过他糊牢的,是床框而非窗框。
李德全很为难,“太后说了,近日发生了国库大案,为着节省用度,此次寿辰不大操大办,只摆个简单的家宴便好。来的都是皇室宗亲,不讲那些虚礼排场。”
燕歧还是纹丝不动。
李德全急得挠头,搜肠刮肚地想,忽地眼中一亮,“对了,奴才听说太后此番特意不办寻常宴席,说是图个‘君臣同乐’,安排了游戏。还说若是拔得头筹,还有彩头呢。”
听见游戏两个字,燕歧的耳根动了一下。
见他还是没有要起的意思,老太监急了。
怎么办?
太后的生辰宴都不去,传出去陛下仁孝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自古皇家以孝治天下。若是连九五之尊都失了孝道,天下万民将何以看待皇权?又何以信服?
是以历朝历代,除却失道寡助的暴虐昏君外,鲜有帝王敢公然忤逆太后。
看来李德全想了想,叹了一声,看来还得求小美人来帮忙啊。
他正打算出去找救星,却听星河道:“游戏!什么游戏?”
李德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解释:“说是在永寿宫花园里安排了关卡,赢了有恩赏,具体的,老奴也不太清楚。”
星河跃跃欲试,“我也可以玩吗?”
李德全笑道:“应是可以吧。”
星河扭头看燕歧,目光亮亮的,“主子!咱们去吧!”
自从上次跟黎安在赌气,他就再没离开过燕歧身边,每天守着皇帝,就是要证明自己绝对不吊儿郎当。
结果一守就在宫里守了大半个月,快把他闷得头上长蘑菇了。
就见床上的帝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把连日的无聊都吐出去似的。
然后被褥里的人蛄蛹了一下,翻了个身,“李德全。”
李德全欣喜地连连应声,“陛下,起了吗?”
“嗯。”
安静的寝殿内立刻活络了起来。
即使都知道王守真才是幕后真正掌权说话、督工运河的人,他们又能奈他何。
麻烦全都冲着他来了。黎安在提剑劈开蚱蜢歧的底部,映入眼帘的是漆黑一片的船舱,倒置在水中,狭小幽深。
他毫不犹豫地涉水游入黑暗中,全身都浸在冰冷江水中,环顾四面——
蚱蜢歧的船舱不大,寥寥几眼便能看遍。
此处没有人。
本应待在蚱蜢歧上的儒生不知身在何处,没看见尸首,黎安在心内绷紧的弦总算松懈了些。
正在此时,他听见外面遽然传来一阵尖厉的急呼:“人找到了!”
那十五个本应被决堤的江水淹没在船上的儒生,找到了。
江水退去的堤坝上,一艘大舶正朝这边来,船头站着十几道身影,正在往这边挥手。
老的少的,全是熟悉的面孔。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总共十五个人,一个不少。
黎安在愣愣地看着这些人,眼眶微微红了,融化的易容晕开一点斑驳颜色,巴掌印更加明显,所幸在黑暗的江面上看不清楚。
远远看见旌旗,这是建章燕氏的船,上面的人是燕歧派来的。
“燕歧呢?”黎安在浑身湿漉漉的,眸瞳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盯掌舵的燕氏僮客,“他也在船上么?”
燕氏僮客用看大熊猫的眼神看了黎安在一眼,冷静的语气里透着隐隐的恭敬:“他不在船上。”
至于今夜为何能如此巧合地救下那群儒生,僮客是这样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