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白头
扑通。
半死不活的宁远宗被黎安在拎着衣领提上楼,扑通一声扔在地上。
黎安在面如寒霜,澄澈的眼眸上覆着一层凛冽的冰雪。
眼前的,被羽林军压着按倒在地的,均是他害的他家破人亡的仇人,不共戴天。
他的父母尸骨无存,背负骂名十余年,而这些人却在世上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十余年。
如果不是燕歧哥哥执着坚守,那叛国贼的罪名,就会永远成为压在他父母身上的一座大山,而真相被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永不得瞑目。
而今日,一腔忠勇的热血终于重新沸腾,终究不会成为历史的一把冷汗。
肯为良知执言的,是奔波十余载春秋,因爱而生的坚守。
而黎安在也终于有幸在这一刻亲手捉拿构陷他父母的奸臣,不至于因失忆错过亲自报仇血恨的机会。
黎安在冷静又坚定,他不会被仇恨支配,不会当场杀死宁远宗,他要让宁远宗向天下人承认他的罪行,他要父母清清白白、顺理成章被沉冤昭雪。
黎安在站在席间,在树梢潜藏太久,精神紧绷至极,猛一出手后,现在重担一扔,他忽地脱力,略一踉跄。
沉淀了十年的悲痛与积怨骤然爆发、又骤然消解,黎安在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仿佛他从没活过这十年似的,将军府被查抄屠戮的惨状仿佛昨日,历历在目。
十年安宁,燕歧给他支撑住的十年。
但是之后呢?为父母报仇之后呢?
黎安在茫然地将目光望向燕歧。
在终于见到黎安在站在席间后,燕歧冷漠的表情忽然融化,变得分外温柔,他快步走到黎安在身边,将大氅披在黎安在肩上,揉了揉黎安在的脑袋。
止戈剑从两人争夺的手中脱离飞出,摔在不远处的地上。
头毫无遮挡地砸在地上,黎安在被震地头晕目眩,片刻后视线才渐渐明朗。
他看见燕歧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垂眸盯着他,眼中似笑非笑,像是个被惹恼了的大型猛兽。
这人薄唇微张,俯身贴在他耳边,温凉的吐息洒在耳畔,声音轻轻的:“文爱卿这是要弑君?”
黎安在被掐着脖颈,被迫抬头,视线里望见了燕歧肩膀处的一道划痕。
玄色的衣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细长的伤横亘在肩胛,鲜血透过伤口一点点渗出,浸没在黑色的衣料中,有几滴凝成,顺势滴落,啪嗒,滴在黎安在鼻梁上。
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夺剑时划出的伤口。咣当!
含章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堆穿着玄衣的护卫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个唰地一下抽出别在腰间的软剑,高喊:“属下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为首那个护卫定睛一看,他们陛下身下正压着那个男宠,陛下的手捏着人家的耳朵,俯下身贴得极近,二人的唇几乎要交错。
那护卫眼尖,一眼就看到男宠下颌上和唇侧的红印子,以及被金链子束缚的双手,被他们陛下牢牢禁锢。
耳鬓厮磨,气氛流淌地很是暧昧。
这场景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像刺杀吧!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含章殿。
护卫左脚绊右脚咣叽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到破音:“属下罪该万死!”
黎安在看着惊慌失措的护卫,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燕歧突然被惊扰,猛地抬起了身子,他松开了金链,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仍安静躺在地上,歪着头看门口的黎安在,缓缓呼出一口气。
“滚出去。”燕歧说。
黎安在正打量着门口的护卫,却分辨不出这是那个部门的人,这会听见燕歧说话,回过头来,歪歪脑袋,指着自己:“我吗?”
“不是你。”燕歧声音沉下来,冷冷道,“青玄,带着玄衣卫滚出去。”
青玄冷汗都下来了,他麻利爬起来开始往外撤,始终垂着头不敢再看一眼,回道:“是!属下遵命。”
轻轻一声,含章殿的门被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