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留下姜涣,那就必须得先让自己得掌大权才是。“拂光,告诉舅舅,我一定能护住姈姑,我也一定能娶姈姑。”
赵元熙扔下这话便走,王煦一时也未有去追,只是转身又瞧了瞧那处暗室,再次入内。暗室之内,王泽独坐于圈椅之上,手中执了块布巾子,不停地擦拭着一只三尾银凤钗。
王泽:“走了?”
“走了。”王煦几步行近,道:“父亲不该与殿下当面起争执。”王煦知晓王泽所言不错,站在王煦的立场之上,他也不希望赵元熙去娶姜涣。只是他们虽是亲眷,但也是君臣,如此直白地起冲突,只怕对日后无益。
“不给他一剂猛药,他又怎么能断得干净。”王泽将手中的凤钗擦拭干净摆回首饰匣子内,随即又拿起桌上另外一只明珠镙丝簪来擦拭。
王煦瞧着满屋的画卷,思及自己母亲那终日郁郁寡欢的模样,踌躇一二后,方道:“父亲,有些话由儿子来说或许僭越,但儿不吐不快。母亲嫁与父亲这么多年,又替父亲产下一双儿女,您为何要为了一个弃你而去之人来委屈母亲?”
王泽没有回话,只依旧手上不停。王煦见此,又道:“父亲总说,娶妻求贤,得贤妻者方能家宅安宁。可父亲为何对母亲这般冷淡,母亲难道不贤惠吗?”在王煦心里,这世上就没有比自己母亲更为贤惠的女子了。
“她知你与旁人有情,已要与你和离,这都还不够吗?若非是那女子离开,阿娘……”
“若非你阿娘将这事闹回杨家,阿若也不至于死。”王泽停下手中的动作,眸色一转,凛冽寒气霎时从他四周溢出。“你以为她是替我着想?实则是她心机深沉。”
“我与她本就是泛泛夫妻,当年成亲之时就与她说定了,只是表面夫妻,只是王、杨两家的婚事罢了,不涉其它。可她呢?一次次以柔弱示人,怪我不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好吧,我如她所愿,同她圆房生子。自她有了你之后,她确实不再烦着我了。”
“我本想着这样也挺好,左不过就是与都城中众多人户一般,她掌家管事,我自顾我的仕途,两不相干。可她并不知足,又另去坊间寻了下作的东西摆在我的饭食之内,然后她就有了你妹妹。”
“这样的人,你称为之贤?”
王煦愣在原处,在他眼中,自己的母亲再高洁不过,如何会做如此下作之事。“不,不可能。”
“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不信也属人之常情。后来我遇到了阿若,我是真心喜欢她,这世间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了。可你母亲还是设计叫阿若发觉了我的身份,阿若都有身孕了,她这一闹,险些害得阿若没能保住腹中胎儿。”
“之后,阿若所居别宅之内总时不时会有些毒物出现。可她是素问谷的人,那些寻常毒物摆到她的面前就是班门弄斧。这些毒物虽伤不到阿若,却也叫阿若知晓,都城之中容不下她,她这才离开。”
“可你的好母亲,还要将事闹大,让你的好外祖派人去追杀阿若。她还有着身孕,即便她自小习武,她也经不起三天两头的刺杀。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害得阿若与我的儿子一道死了,涣儿是阿若留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血了,我不准任何人动她。”
王泽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落在王煦耳中,很是讽刺。他与妹妹的存在竟然非是自己父亲所愿,而他这位王家世子这般努力,竟还比不过一个早早亡故的婴儿。
他活在这世间的几十年,仿佛像个笑话。王煦后退几步,他瞧着满室的画卷,那些画卷中的人仿佛活过来,脱画而出,一个个都绕着他笑,嘲笑着他的无能,他的可怜。
王煦身形不稳,只觉这处逼仄的屋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转头就要离去。
“拂光,记着,涣儿是我女儿这事,不能外泄。如若不然,我的血脉就只有涣儿一人了。”
平淡的一番话,却如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膛处,叫他半晌都喘不上气。他扶着墙壁踉踉跄跄走出去,天际金屋高悬,耀眼的辉光将整个院子映得发白,仿佛这所有一切都虚幻的。
他站在院子里,打量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景物,看着它们渐渐被辉所吞噬,双唇一开一合,却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这明明他最为熟悉不过的地方,可此时却让他觉得何等陌生,陌生到冰冷,刺骨。王煦阖了眼,随即身形一歪,整个人便栽倒在院中石板之上。
院内候着的奴仆们见此,急忙都围了上来,将他抬回他的院中,随即一壁命人去寻医官,一壁将这事报与辅国公夫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