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思绪竟是前所未有的高亢,头皮寸寸发麻,极度的冷静。
这是一场豪赌!
若是和谈为真,他们不仅赌输了,丢了自己的命不说,还会害无数大梁百姓再次陷入战乱当中,成为千古罪人。
白成光又看向严丹青,这位端坐在牢狱里面,一袭黑衣,模样清隽的少年将军,在他脸上似乎还能看到前几代忠勇侯的影子……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转过身,手却向着背后伸出,指尖挂着一把钥匙,是能打开这牢狱大门的钥匙,也是他的项上人头。
没有证据。
但他和叶沛一样,选择相信严丹青!
“去叶家,带上惜惜一起走。”叶沛睁开了眼睛,拿起钥匙打开牢狱大门,“赐婚圣旨已出,她不能留在南都……”
“杀我可以,赐婚?”严丹青看向自己掐出鲜血的手上,眼中戾气一闪而过,“他在做梦。”
他不走。
他若是走了,叶沛与白成光乃至整个大理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严丹青抬起头看向叶沛,眼神彻底恢复平静,压抑着疯狂的极致冷静,嘴角露出冰冷的笑,眉眼含笑,不达眼底——
“我愿意伏诛,但我只死在叶二姑娘手上。”
叶惜人,是他为自己选的死法-
“又是叶二姑娘?”梁越坐在龙椅上,两日未睡,模样沧桑又憔悴,眼下青黑,桌上乱七八糟扔着许多奏折,御书房内的书籍砸在地上,花瓶碎了满地,一片狼藉。
他没让人收拾,也没让人进来。
此刻大理寺有严丹青的消息传出,他才肯让人进来回话,而听到这个熟悉的人,梁越手一顿,缓缓放下揉着眉心的手,眼神疑惑。
“正是……”宦官低着头,恭恭敬敬,“户部尚书叶沛之女叶惜人,北燕太子赤盏兰策求娶的太子妃。”
梁越恍然,半晌才道:“怪不得西市有那么一出闹剧,想来伤了赤盏兰策的就是那姑娘?”
宦官不明白,眼神困惑。
梁越没有解释,摆摆手让人出去,“答应他,他提出任何要求都答应他……终究是朕、是大梁对不住他……”
宦官离开后,再次关上房门。
梁越看着桌上摆着的「证据」,这是今日刚送回来的军粮案人证物证,这些东西足够证明严春昼无罪。
可是,已经无用。
梁越将折子狠狠砸在地上,面色难看,浑身陡然一软坐在了一片狼藉之中,他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鬓边竟有了丝丝白发,眉见愁绪不展。
【其他人不知道,圣上还能不知道眼下局势吗?】
【保下严丹青若真还有五成以上胜算,当然能放手一搏,可圣上与臣都是再清楚不过,我们没有办法,大梁也没有办法!】
头疼欲裂,他抬手揉着眉心,痛苦当中,眼前似乎出现一个人,她温柔笑着捡起折子,又走到他身后,为他轻轻摁着胀痛的脑袋……
梁越下意识回头去看她的脸,影子消失不见-
叶惜人快跑进来,脚步匆匆,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两颊泛着红晕。
牢狱的门是开着的。
两人目光相对,一个瞬间红了眼眶,一个却露出笑容,遥遥相望。
“你来了。”严丹青笑道。
叶惜人竟有些害怕,下意识后退,不敢进去。
“别怕,你知道的,我们还能重开。”严丹青低声安抚,清了清嗓子,声音如水般温和。
“这不一样。”叶惜人眼眶湿润,雾气几乎让她看不清楚里面的人,烛火跳动,影子模糊,“这和之前都不一样。”
她今日满心欢喜,以为终于能接严丹青出去。
三月初四了,逆党罪全都洗清了,怎么就还是同样的结局呢?
——朝廷牺牲了严小将军!
叶惜人已经知道全部真相,心里那把火烧得越来越旺,此刻望着里面坐着的人,火像是要把自己点燃,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