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眉头猛地深拧,面上瞬间褪尽血色,唇瓣咬出一道白痕,冷汗从额际滑下,湿透鬓角与领口。
腹底阵阵密针遍刺般闷痛,随着每一下胎动带出更深一层的折磨,林枫疼得几乎虚脱,想抚按孕肚,却连动一动指头都无力。
他蜷曲的身子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着,像一只病弱至极的雀鸟,独自对抗着狂风暴雪。
灵萍神情虽仍淡淡,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眸色略动,依旧默然未语。
她静静地伸出手,温热、柔软的掌心沉稳地覆上林枫圆隆紧绷的孕肚,方一触及,便觉他肌肤滚烫,鼓胀僵硬,大大小小的包块自肚皮下突起,胎儿躁动不安,踢蹬如鼓,似急流之中的浮木,已被惊扰得极深极乱。
灵萍手指小心地抚过林枫腹底那一处处僵硬鼓起之处,指尖轻轻按住他的关元穴,动作细致地顺着他肚脐下方一寸寸揉动,再慢慢滑至归来、气海等穴缓缓揉按,每一下都投注极强的心神。
林枫的身子在她掌心覆上孕肚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彷佛整个人都被定住了,半晌才轻轻低下头,看着她素白修长的手稳稳护着自己的肚腹,将那阵阵痛苦与不安一点一点缓解。
他艰难地、带着一丝卑微的希冀,抬起被冷汗和痛楚模糊的双眸,眼前是一片雾蒙蒙的虚影,喘息着定了定神,望向近在咫尺的灵萍,却只勉强看见她的侧脸。
林枫此刻眼中光影晦暗,可那张熟悉的面容,眉目清晰如刻、冷静无波,有隐隐倦怠与沉凝,精致的下颌绷着,似玉雕般不带一丝暖意,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决绝。
可是……可是她的眼神,垂敛而专注,她的动作,她落在他腹底、精准揉按着穴位的指尖,看不出情绪,却分明——仍在尽心呵护,守他腹中胎息。
林枫僵了僵,眉心微蹙,眼中湿气迷蒙,想说什么,喉中却滚过一阵压抑的酸涩,只一动不动地任灵萍手掌覆在自己的孕肚之上。
她仍在护他。
哪怕她已不信他,不原谅他,不肯说一句温言软语,不再有半分怜惜之色,她依旧护着他的命、他的胎、他的苦楚不堪。
灵萍指腹一寸寸地轻揉细抚着林枫腹底的穴位,从关元至归来,再至石门与气海,力道既不轻浮,也不过重,极稳极准,仿佛每一寸肌肤下的脉络她都早已熟稔于心。
她低垂着眼帘,指尖动作温和沉静,若静水拂沙,手心贴着那圆隆紧绷的孕肚,能清晰感受到他硬如铁石的腹部终是像被暖流浸润的冻土,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绵软了下来。
薄薄里衣下因剧烈胎动而波浪般此起彼伏的鼓包,渐渐平息,唯余似小鱼吐泡的轻微悸动,林枫腹底那沉甸甸的闷痛,也如潮水悄然退去,只剩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酸软。
榻侧炉中,缕缕青烟在烛光照映下悠悠升腾,暗香氤氲静谧。灯火摇曳,将榻上两人的影子缓缓拉长,投在帘幕上,似缱绻,又似分离。
林枫的身子仍有轻微抽动,疼痛并未全然消退,可那股深埋心底的惶恐,却因灵萍这安抚般的动作,被悄悄压了下来。
半炷香过去,他终是放松下来,泛白的唇色慢慢回了一点淡红,气息仍弱,却渐趋平稳。
林枫靠在锦枕上,虚汗濡湿鬓发,里衣早被浸透。他略张着唇细细喘息,每一次呼吸都混杂呛意,喉中仍带着一丝沙哑滞涩,不时闷咳两声,虽极轻,却牵动胸腹不住起伏。
他一手按在心口,仿佛余痛犹深,悸惧未散,另一手掐着后腰,指节泛白,似欲极力按下那深入骨髓的酸胀。
林枫微微侧着头,眼角依旧残留着未褪尽的凄楚红晕,如同浸染了胭脂的薄雪,清亮的眸子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
他抬起眼,看向灵萍的目光怯生生的,藏不住哀怨与委屈,溢出极深的求抚与依恋,像一只被雨水困在檐下的蝴蝶,既无所依,又不敢开口索求怜爱。
林枫一眨不眨地、近乎痴缠地望着她,眼中满是忧伤与茫然——
萍儿,你还愿不愿接受我,你还愿不愿……喜欢我……
那一眼,含着千言万语,却又一句都说不出。
灵萍脸色淡淡,彷佛一层隔着冰的雾,看不清温度,也看不透深情。她并未冷眼相向,也未强硬斥责,可那神情好似永远停在了对岸——平静、克制、清明,却不再允许林枫踏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