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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第2页）

他坐在车里，锁上车门，挂挡——

“喂，你干什么？？我们有话说清楚。”黎朝朝心下一沉。

Morpheus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短，却让人心底莫名发凉。

下一秒，车子猛地起步。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白色的光晃了她一下，又迅速从她身上移开。黑色的轿车沿着来时的路加速驶离，尾灯在盘山公路的拐角处一闪，随即彻底消失。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太安静了。

只剩下山风，和密林深处那种说不清的动静。

黎朝朝站在原地，呼吸变得很重。她慢慢转过身，面对那片黑色的密林。车灯消失后，树林像一张张开的巨口，浓重的黑暗层层叠叠，透不进一丝光亮。

腐臭味更浓了。

像湿烂的树叶，又像什么死去很久的东西。

她活了好几次，虽然自己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当过鬼了，但她还是贪生怕死，也很怕这种环境，她喉咙发紧，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离谱。

她不敢走近，可更不敢背对那片林子。脚踝的痛被恐惧一点点吞没，只剩下冷意从地面顺着腿骨往上爬。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那声音不像风，更像是有人在林子里缓慢地移动。

黎朝朝僵在原地，影子被夜色拉长，紧紧贴在她脚边。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自己在山林里迷路，当时的夜很黑，路很长，她一个人孤单无助地站在林中，寒鸦从她头上飞过，她想自己要是能有一双翅膀就好了，能够逃离一切禁锢自己的地方，能够飞出密不透风的林子，去过自由向往的生活。

后来，她自己没有长出翅膀，是有人给她插上了一双隐形的翅膀，助力她的梦想，托举她最初的人生，在最黑暗的日子里，等来了程淮。

突然好想程淮啊。

不知道为什么，黎朝朝从恐惧变成了难过，蹲在地上无所适从，蹲了一阵，她又找了个石头，坐上去，苦笑道：“算了算了，对自己好一点吧，现在只能等天亮了。没事的，黎朝朝，你可以的，你要庆幸他没有杀你，而是把你扔在这里，至于为什么要扔你，你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先活下来再说。”

她觉得自己是乐观派，总能在最糟糕的情况下，首先安抚自己的情绪，然后观察周围的环境，做出最有利的决策，打量了四周一阵，她刚才暴躁恐惧难受的心也逐渐平复下来。

山间公路被夜色压得很低，车子往外开了五分钟后，经过拐角处，确认那边的密林看不到这里时，Morpheus才把车停在临崖的缓坡边，熄火，下车。

冷风从山谷里涌上来，吹得衣角微微作响。他靠在车身上，一条腿屈着，肩线笔直又放松，指间的烟点燃时，火星在黑暗中明亮了一瞬，他冷峻的脸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山下很远的地方，城市的灯光被夜色压成了零碎的光点，一闪一闪，像黑色水底的星星。

他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喉咙里停了一秒，再缓慢地吐出。他眉眼清冷，神情十分疲惫，他好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不舍和孤独，以及过往种种的不堪，在这一刻都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扑了上来。

烟抽到一半，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屏幕，没有犹豫，直接接起。

Morpheus拧眉：“已经过了十分钟，为什么我还没有看到他们来接人。”

那边的人立马道：“肖武那边现在不好找车，所以不能马上上山去接她。”

“还要多久能上来？”Morpheus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又看了一眼密林的方向。

“肖武说大概要三个小时吧。”

Morpheus停了一下，目光落在山下的夜色中：“让他们不用上来了，我把她送下去。”

对方沉默了几秒，道：“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我们保护不了你的安全，你如果开车下山，后面她被送走的事情，可能会怀疑到你的头上。。。。。。你就很可能会被盯上，我们现在完全保不了你，你想清楚。”

“嗯，不用管我，到时候我不会送她进去，你替我备一辆摩托车，地址在。。。。。。”Morpheus说完要求后，对面立马答应下来，又有些担忧嘱咐道：“那行吧，那我就跟肖武那边说一下，去接应这位女士，那你自己万事小心，毕竟后续我们还要靠你。”

电话挂断，世界又安静下来。他把剩下的烟按灭在护栏上，火星彻底熄掉，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坐上车，重新挂挡。

——

时间在黑暗里被拉得异常漫长。

虽然黎朝朝做好心理准备，要在这石头上坐一夜，但真正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时，她还是有些发抖，夜风本来就有寒凉，虽然身上披着刚才Morpheus给的外套，还是有冷意从外面钻进了，她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初她还强迫自己盯着林子，可后来眼睛酸痛，精神开始涣散，四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风声、枝叶摩擦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水滴声，甚至像是低低的呼吸。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很久，又或者其实只是几分钟。直到——

远处，公路拐弯的方向，忽然亮起了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