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沉默了两秒,才吐出:“如果援军还不到的话,恐怕—最多半个月,再久就连尸体都堵不住街口了。”
雷纳德没有表情,只是点头。
他望向城南的方向。
那里已经再无完整街巷可言。
他站在塔楼之巔,眼看晨光穿透城中废墟。
那里还有人活著吗?
他不確定。
夜晚,北岸街垒防线上,夜风裹著尘土吹过巷口,撕扯著破碎的旗帜,也吹得火堆边的灰烬落下。
火已经快熄了,只剩几截未燃尽的木柴散发著黯淡红光,將围坐的土兵脸上映出些模糊光影。
他们蹲在瓦砾旁,披著带血的斗篷,用刀尖剔著干硬麵包上的霉点,再送入口中,像是在嚼木片。
没人再討论“援军”或“胜算”这些词。
那些词早在第一千个死者倒下时,就和他们一同埋在尸坑里了。
他们只谈活著—
“明天轮到谁上那边巷口?”
“第三小队,哈罗德那帮人。”
“哈,那个傢伙左臂都吊著呢。”
“管他吊著哪儿,只要能举盾挡住兽人的斧头,就能站著一天。”
“你听说了吗?西边粮库那段昨天塌了半边楼,说是被兽人用投石器扔来的大石砸的。”
“鬼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些玩意儿,我还以为那帮畜生只会豪叫和砍人。”
“別说这些了,再说下去就该轮到我们这边塌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著,大多时候只剩火堆啪作响的声响,夹杂著偶尔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咳嗽。
不远处又传来兽人號角声,低沉沉的,像牛蹄重重踩在泥地上,一下又一下,震得巷口的砖石都微微作响。
“它们又来了”
这就是维尔顿的现实一座日均至少死伤数百上千人的城市。
一座每一砖一瓦都浸满血水的城市。
它曾是南境第一重镇,是水陆要衝,是王国南方贸易的咽喉所在。
而现在,它只是一张吞人的血口,一道即將断裂的堤坝。
这里没有胜利者,只有死人,和等待著死亡的人一一那些被困在废墟与火光间,只能硬撑的守军。
远处传来號角迴响,一连串沉闷回音捲入风中,震盪著土兵们的心臟。
而在中枢指挥厅內,南征军团的主帅,雷纳德,仍旧坐在灯影下,一动未动。
那盏油灯已烧了三分之二,火苗微弱地跳动著,在桌面上映出他一动不动的脸。
桌上摊著的,是那封来自东境的信。
他已经读了不下十遍,每一个字都几乎印在了心中。
可他还是没能合上它。
那不是一封信,而是一把刀,一把隨时可能从背后刺来的利刃。
“王国西境若被兽人攻占,不止是在维尔顿的南征军团將会被包围,王国的背脊也將彻底暴露在敌人的刀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