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独立於各司之外,只对知州大人一人负责。隨时可查,隨地可封。”
“而且,”钱有道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审计司的大人们,年底的俸禄,是与他们查出的错漏帐目金额掛鉤的。”
林清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用贪念,去制衡贪念。
用酷吏,去监督酷吏。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最后去了储备司。
没有朗朗的读书声,没有之乎者也的陈词滥调。
宽敞的院子里,一群穿著统一青衫的年轻人,正围著一个沙盘激烈地爭论著。
沙盘上,是《城南三家米铺因『门前积水互殴十年》的案情復原。
“不行!直接判给赵家,王家和孙家肯定不服,明年还得打!”
“依我看,不如由府衙出钱,直接修一条明渠,从三家门前统一走水,一劳永逸!”
“钱从哪来?府库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我看,就该让这三家自己出钱!”
林清玄站在廊下,听著这些年轻人用最朴素、最直接的语言,探討著最棘手的民生问题。
他们的脸上,没有半分官场新人的青涩与諂媚,只有解决问题的渴望与兴奋。
他仿佛看到了一群未来的钱有道,未来的刑房主事,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野蛮生长。
傍晚时分,林清玄终於再次回到了后院。
陈默刚刚睡醒,正伸著懒腰,打著哈欠,一脸的生无可恋。
看到去而復返的林清玄,他眼皮都懒得抬。
“林大人,看完了?”
林清玄看著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不解,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內心的悚然。
他来时,是带著雷霆万钧之势,要来纠错,要来问罪的。
可现在,他却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陈大人。”
他深深一揖。
“本官,有一事不明。”
“你这套制度,环环相扣,精妙绝伦,却又处处透著离经叛道。你……究竟是如何想出来的?”
陈默终於睁开了眼,那双总是睡不醒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清澈。
他看著这位满脸困惑的都察院大员,懒洋洋地重新躺了回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林大人,你想多了。”
他的声音,飘散在渐起的晚风里,带著一丝慵懒的真诚。
“我只是想睡个好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