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喜欢南阳府衙那种,有人声,有活力,能让他安心打盹的吵闹。
推开沉重的殿门,一股龙涎香混合著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赵乾一身玄色常服,正低头批阅奏章,头也没抬。
“陈默,你来了。”
“臣,参见陛下。”陈默跪下行礼,动作標准,情绪为零。
“起来吧。”
赵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隨手拿起一本帐册,没有扔,而是轻轻一推,让它顺著光滑的金砖地面,一路滑到了陈默的脚边。
帐册的封面,赫然写著“南阳府春季税收总录”。
一个极具侮辱性的动作。
陈默垂著眼,就那么看著,丝毫没有弯腰去捡的意思。
捡起来多麻烦,还得费腰。
御书房內,气氛凝滯。
许久,赵乾终於先开了口,他放下了手中的笔。
“南阳府今年春季的税收,比去年同期,涨了三成。”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不再是三个月前的愤怒与审视,而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后,既好奇又想將其开膛破肚的玩味。
“朕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回陛下,臣只是制定了规矩,並让所有人都遵守规矩。”陈默的回答滴水不漏。
他確实没怎么管,规矩自己会跑,钱自己会来。
“规矩?”
赵乾笑了,他站起身,踱步到陈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陈爱卿的规矩,朕在南阳,已经见识过了。確实是好规矩。”
他忽然俯下身,靠得极近,那属於帝王的气息拂过陈默的耳际,声音压得极低。
“那朕再问你,如今黄河下游数州,春汛將至,年年修堤,年年决口,贪腐丛生,民怨沸腾。”
“依你的『规矩,此事,该当如何?”
来了。
这个天大的麻烦,终於还是砸到了他的头上。
陈默的后背,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沁出,內衫冰冷地贴在了皮肤上。
这皇帝,就不能让他省省心吗?
这不是在问一个知府,这是在问一个“治国者”。
回答得好,是覬覦皇权,野心昭彰。
回答得不好,是欺君罔上,无能之辈。
怎么答,都是个死。
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著那条唯一的,能让他活下来,又不用太麻烦的生路。
赵乾也不催,就那么饶有兴致地看著他,欣赏著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像在欣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如何挣扎。
足足十几个呼吸。
就在赵乾的耐心快要耗尽时,陈默终於再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