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册子,他已经反覆看过不下数十遍,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数字,都让他心潮澎湃。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庄严的语气,开始宣读。
“启稟主公,去岁一年,在主公治下,我歙州六县,清查隱田、核验黑户、募集流散,新入籍者共计一万三千七百户,口三万一千六百人……”
第一个数字报出,满堂皆惊!
“嘶——”
厅內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三万一千六百人!
在座的不少都是歙州的本地人,他们太清楚这个数字意味著什么了。
歙州在册百姓,拢共才多少?
在短短一年之內,竟然激增了三分之一。
在这人命如草芥,处处都是流民饿殍的乱世,简直难以想像。
徐二两更是激动得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作为户曹参军,这些数字都是从他手中匯总而来的,可此刻从胡別驾口中念出,匯聚成一股洪流,依旧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胡三公没有理会眾人的惊愕,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念道,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拔高了些许。
“新垦荒田一万两千亩,兴修水利三十二处,官道修葺一百七十里……”
“夏秋两税共征粮……”
一桩桩,一件件,胡三公的声音虽苍老,却中气十足,將一桩桩、一件件的政绩娓娓道来。
这些冰冷的数字,落在厅中每一个人的耳中,却不亚於一声声惊雷。
从民生到財政,从基建到军备,短短一年时间,歙州的变化,堪称天翻地覆。
在座的许多人,只负责其中一摊,平日里埋首於自己的公务,今日第一次听到这全局的匯总,才真正意识到,过去这半年,在他们的协作之下,竟有如此政绩。
这哪里是治理?
这分明是在一片废墟之上,重建乾坤!
胡三公匯报完毕后,双手捧著册子,恭敬地呈上,退回座位时,神色复杂。
刘靖在心里默默盘算著。
霜与雪盐,果然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月入近十万贯,足以让他的府库,比肩寻常一镇的节度使。
钱粮不缺,再握有神威大炮这等跨越时代的利器……
去岁一年的成果,远超预期。
这盘棋的开局,算是走活了。
然而,刘靖心中並未有太多轻鬆。
开局顺利,不代表全局皆胜。
歷史这面镜子,照出过太多功败垂成的例子。
他不由得想起史书上的那些开国之主。
汉高祖刘邦,起於微末,却在鼎定天下后,逼反韩信,赐死彭越,兔死狗烹的戏码上演得淋漓尽致。
明太祖朱元璋,更是將屠刀挥向了一同打天下的淮西功臣,胡惟庸、蓝玉两场大狱,血流成河。
眼前的朱温,更是此中集大成者,其残暴与多疑,毋庸置疑。
对於他而言,所谓的心腹,不过是顺手的工具,用完即弃,甚至会为了所谓的大义名分,毫不犹豫地將屠刀挥向最忠诚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