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纲举目张,这份权责分明,这份制衡之术,足以让天下九成的男子汗顏!
刘靖眼中的讚许之色一闪而过。
他继续往后翻,是关於邸报传递的方略。
“效仿前朝邮驛之制,於州县各处要道,五十里一铺,三十里一驛,以快马接力,求邸报能最快速度传遍州县乡里。”
看到这里,刘靖缓缓合上了册子。
他抬起头,看著面前正襟危坐、神情略带紧张的林婉,由衷地讚嘆道:“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能在一夜之间,拿出如此详尽且丝丝入扣的方案,这份才能,这份心力,放眼天下女子,不,便是男子之中,也难有几人能及。
林婉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於微微一松,但她並未居功自傲,依旧谦逊地垂首道:“下官才疏学浅,不过是拾人牙慧,纸上谈兵。”
“其中关於铺驛传递的部分,仍有巨大窒碍,思之不解。”
她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著浓浓的困惑。
“刺史明鑑,我歙州境內多山,官道崎嶇,一遇雨雪天气便泥泞难行,即便五十里一铺,快马也无法疾驰,想要邸报在一天之內送达所有偏远州县,已是难於登天。”
“更遑论远在鄱阳湖之隔的饶州,水道纵横,陆路不通,邸报传递更是耗时良久。”
“若將来真要將邸报推及更远的两浙、湖南等地,仅靠这陆路铺驛,恐怕是杯水车薪,力有不逮。”
这是她苦思了一整夜都未能彻底解决的死结,也是这看似完美的章程上,最致命的缺陷。
刘靖听完,脸上却不见丝毫意外,他端起手边的白水,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林院长可知,广陵为何能冠绝江南,成为天下最富庶繁华之地?”
林婉虽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常年经商的经验让她对这些地理经济瞭然於胸,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因其得天独厚,坐拥大江与运河交匯之要衝,尽得漕运之利……”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一怔!
漕运!
水路!
她瞳孔骤然一缩,脑海中无数零散的念头匯聚一处。
货船、商队、盐铁、米粮、南来北往的客商……
等等这些,瞬间被“水路”这两个字如丝线般串联起来!
她豁然抬头,震惊地望向刘靖,那眼神里充满了醍醐灌顶后的狂喜。
“下官……下官明白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哈哈哈!”
刘靖见她一点即透,不由得朗声大笑,起身走到墙边悬掛著的那幅巨大的江南舆图前。
“能在短短一剎那便融会贯通,林院长之机敏,世所罕见!”
林婉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既是因为被点破关窍的激动,也是因为自己先前钻牛角尖的羞愧。
她苦笑著起身,走到舆图旁,躬身道:“下官只是有些急智,与刺史这等俯瞰全局的大智慧相比,不过是萤火之光,如何敢与皓月爭辉。”
这话,绝非奉承,而是她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出如此发自肺腑的讚佩之言。
刘靖的想法,总是能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切中要害,一举打破所有困局。
当初的蜂窝煤生意如此,眼下的进奏院同样如此!
刘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舆图上的“广陵”二字之上。
“不错,广陵之富,在於水路四通八达,天下货物在此交匯,再转运四方。”
他声音沉稳,带著一种指点江山的磅礴气势。
“我將其称之为,集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