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靖转过身,背对舆图,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你想,当我们的邸报铺满天下,成为无数士人商贾,乃至贩夫走卒每日都翘首以盼的读物时,那一张薄薄的纸上,承载的是什么?”
林婉被他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顺著他的思路回答:“是……是人心,是天下人的注目。”
“不错!是成千上万,乃至成百上千万人的注目!”
刘靖的声音里带著一种奇特的蛊惑。
“既然是注目,那它便有价值。既然有价值,那它便可以被贩售!”
“譬如,城中某家布庄欲要扬名,便可一笔钱,在我们的邸报上占据一角之地,刊载他家的商號,告知天下人,他家新到了何等珍稀的蜀锦,价钱几何!”
“又譬如,某家酒楼新创了绝世佳肴,也可钱刊登一篇食记,引得八方食客闻香而来,踏破门槛!”
“再譬如,某个新开张的钱庄,想要彰显实力,便可在邸报上昭告四方,其资本何等雄厚,信誉何等可靠!”
林婉闻言,秀口微张,却什么也没说出!
这……这是何等鬼斧神工、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
將无形的人心与注目,化为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她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商家为了在邸报上爭得一席之地而挥舞著钱袋,而那些钱,又源源不断地流入进奏院的库房,支撑起那张覆盖天下的巨网。
“如此一来,商家得了名,我们得了钱,邸报又能藉此自给自足,岂不是一举三得,两全其美?”
林婉听得眼睛异彩连连,声音都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颤。
刘靖却缓缓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带上了一丝冰冷。
“两全其美?”
“格局小了。”
他踱步回到舆图前,目光森然地扫过那张被他用硃砂笔画满了標记的江南大网。
“林院长,你想得还不够深。”
“邸报越是铺得广,看的人越多,这『招幌』的价值便会越高,那些商家愿意出的银子便会越多。”
“到那时,进奏院非但不会亏空分毫,反而会成为一座日进斗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林婉已经被这宏伟的生財宏图震撼得无以復加,感觉自己毕生所学的算学与经营之道,在刘靖面前简直如同儿戏。
“林院长,你再想深一层。”
刘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森然杀机。
“这座金山,从何而来?”
“从那些不惜重金刊载招幌的商贾手中而来。而那些腰缠万贯的大商贾,他们又是谁的人?”
“他们可能是吴越王钱鏐治下的丝绸巨商,可能是淮南掌控的盐铁豪门,甚至可能是北方朱梁的皇商国戚!”
“我们用他们的钱,来做什么?”
刘靖猛地回头,双目如电,直刺林婉心底!
“我们用吴越的钱,来供养更多的兵马;我们用淮南的钱,来打造更精良的甲冑;我们用朱梁的钱,来锻造更锋利的刀刃!”
“我们要用敌人的钱,来打造覆灭他们自己的武器!”
刘靖的声音平淡地落下,书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婉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脑海中,只有计算。
第一步。
以远低於成本的二十钱定价,迅速將邸报铺满歙、饶二州,乃至整个江南,让其成为所有读书人、商贾、乃至贩夫走卒一日不可或缺之物。
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