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马承宏深深一揖,声音洪亮而恳切:“陛下教诲,臣谨记于心!臣与嘉州,必当尽心竭力,日后辅佐新君,绝无二心!定不负陛下今日保全托付之恩!”
他答得干脆利落,姿态放得极低。然而那垂下的眼眸深处,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一闪而逝。
定王马安邦稳步出列,立于殿中,声如沉钟:“陛下,北疆苦寒,不比嘉州物产丰饶。臣谨以骁国大将蓝原王首级,并附上定地良马五十匹、雪貂皮百张,为陛下贺。”
他一挥手,侍从应声开启鎏木箱箧。但见一颗经过特殊处理的头颅置于锦缎之上,面容灰败却保存完好。
定王马安邦立于殿中,声色平静说到:“陛下,此乃骁国大将蓝原王首级。此人名唤阿洛于卜阐,乃达吉汗之子,屡次怂恿其父犯我边境,损我天朝威严。今臣幸不辱命,阵斩此贼于满堂城外,特献于陛前。”
龙椅上的天子微微颔首:“好!定王此功,非但扬我国威,更解北疆之患。昔年神武帝收定远二州,要的便是这等守土开疆的魄力!待太子继位,北疆安危更要倚仗爱卿这般柱石之臣。只是……朕有一事不解,传闻蓝原王相貌俊美,为何这首级却平平无奇?”
定王拱手道:“臣在阵前多次望见帅车,见过此头颅。但蓝原王入阵始终头戴恶鬼面具,真容难辨,但斩此头颅亦戴此面具。据传他生性好色,麾下有一支女子军,皆被其染指。这些女兵个个骁勇善战,不知疲倦。我军曾俘获数人,严刑拷问之下,不是自尽便是守口如瓶,其余大多一无所知。”
他稍作停顿,继续回禀:“臣攻破满堂后遍访百姓,皆言此人似王,但不确定其真容。这首级是依据知情骁国高官指认所得,臣特地带回相关人证,待庆典后陛下可亲自核查。臣猜测,或因其貌丑而故弄玄虚,亦未可知。”
龙案后传来一声轻笑:“朕非不信卿,只是好奇罢了。”天子目光转向武臣队列,“马都统。”
马思忠应声出列:“臣在。”
“你可识得此人?”
马思忠凝视首级良久,面露难色。
“你有何难言之隐?”
“非臣念旧国,达吉汗子嗣百余,臣离骁国年久,只记得蓝原王幼时模样。观此面容确有几分相似,但不敢妄下断言。”
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听说蓝原王可能是个女子,骁国怕女子领军难以服众,才故意说成男子。”
“绝无可能!”一位老将反驳,“老夫与他交过手,那等神力岂是女子能有?”
又有人接话:“阵前叫骂声如洪钟,必是男儿无疑。”
“楚大将军义女桃将军不就是女中豪杰?”
“会打仗的女人最是可怕。”
“怕什么?那些女兵还不是被定王斩于马下!”
……
只见这盛宴不知过了许久。朝贺完毕,皇帝起身,扫过全场,群臣齐跪。
“众卿,自我青龙国高祖草创大业,已历五百余年,自我神武皇帝中兴以来,已历二百余年。朕,承继大统,夙兴夜寐,不敢有负先帝之托,祖宗之基业。然,近年来,朕深感精力不济,于国事或有疏漏。太子马天龙,仁孝聪慧,历练已久,朕体察其堪当监国大任。今感天年渐高,决意效法古圣,正月初一禅位于太子天龙,以安社稷。”
群臣山呼之声震彻殿宇“陛下圣明!太子千岁!”
他目光转向太子妃,“太子妃,远王之外孙女唐氏,自入东宫以来,辅佐太子,淑德贤明,更诞育皇孙瑞麟,功在延续宗室。朕特赐其护国圣德太子妃之号,享半幅銮驾仪制。待新帝登基后,即册为皇后,母仪天下!”
小芯下跪听封“臣妾叩谢陛下圣恩!”
“然,新旧交替,国之根本尤须稳固。朕尚有一事需安排妥当。”
“朕当年于宁陵之围中,曾立下誓言,谁救朕于危难,必以最美之女嫁其子孙。镇国公楚煊忠心救驾之功,匡扶社稷之恩,朕未尝一日敢忘。”
“昔日,为酬楚家世代忠勋,朕欲将长公主天瑶下嫁镇国公世子楚小泽,以恪守朕昔日宁陵之誓,奈何楚小泽心有所属,朕亦不强求。”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如今,楚卿之子克己奉公,掌户部有条不紊,功在社稷。而朕之幼女天菲,年已及笄,品貌端淑,正是良配。朕决议将天菲赐婚于镇国公世子楚小泽,择吉日完婚!”
“哇,真是好事啊!”
“恭喜陛下!贺喜镇国公!”
“恭喜公主!贺喜楚大人!”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祝贺之声。皇帝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正欲举杯共饮,将这桩“喜事”坐实。
突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喧哗:
“陛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定王马安邦缓缓站起身。他离席,走到御阶之前,对着皇帝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爱卿平身。”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面上依旧带笑,“定王有何事奏报?”
定王并未立刻起身,而是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声音恳切而温婉“陛下隆恩,为镇国公一家赐下如此良缘,实乃天作之合,臣亦为之欣喜。”他先捧了一句,随即话锋微妙一转,“只是……臣听闻此喜讯,心中感慨,亦想起一桩旧事,不吐不快,望陛下恕臣唐突之罪。”
“定王但说无妨。”皇帝的笑容微微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