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这才直起身,目光扫过楚小泽,带着一种长辈的温和与追忆:“臣女宣绮,幼时在京城为质,多蒙镇国公一家照佑。彼时镇国公之子待她如亲妹,教她读书写字,护她周全。这份情谊,臣女一直铭记于心,常对臣言,感念至深。”他语气真诚,仿佛只是在诉说一段自己经历过温暖的往事一般。
然后,他转向皇帝,姿态更加谦卑,却暗藏锋芒“臣知贞华公主金枝玉叶,乃镇国公之子正室之不二人选。臣万万不敢有僭越之心。只是……小女一片痴心,多年来未曾改变。臣作为人父,实在不忍见她黯然神伤。”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故此,臣冒昧恳请陛下恩准,愿将小女宣绮,嫁与镇国公之子为侧室,以全她报恩慕义之心。不敢与公主争辉,只求一隅之地,能时常侍奉左右,便心满意足。如此,既全了臣女的心愿,亦能让镇国公之子身边多一个知冷热、念旧情的人,岂不两全其美?”
嗡!
大殿之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定王这番话惊呆了!
他以皇室后裔、边军将领、凯旋功臣之尊,以如此卑微的姿态,提出的却是一个足以搅动整个朝局的要求!
将自己的郡主女儿,主动送去给人家做妾?
这看似是自降身份,实则是以退为进。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躬身请示的定王和面色怪异的皇帝身上。
片刻的沉默后,皇帝忽然笑了,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定王爱女之心,朕深感戚戚。锦月郡主蕙质兰心,朕亦是喜爱。”他先缓和了一下气氛,随即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了站在勋贵席中,面色已然苍白的我。
“然而,”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将难题轻轻抛出的“无奈”,“这婚姻之事,终究讲究个你情我愿。朕刚才唐突,虽为天子,亦不能强按牛头饮水。定王愿嫁女,朕也愿意嫁女,其情天地可感,但最终是否接纳二女,还需看楚爱卿自己的意思,以及……楚老爱卿的意思。”
“毕竟,楚家世代忠良,家教森严,这内宅之事,朕也不便过多干涉。楚爱卿,你以为如何?”
轰!
好一招祸水东引!不多干涉,为何抢夺我妻!皇帝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摘了出去,却把我楚家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只觉得喉咙发干,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他能感受到父亲楚煊从身旁投来的凝重目光,也能感受到身边无数道期待回复的眼神。
我爹他上前一步,脚步有些虚浮,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他先向皇帝深深一礼,然后又转向定王,躬身道:
“陛下隆恩,定王殿下厚爱,微臣……微臣感激涕零,实在惶恐。”
他声音沧桑而沉稳:“陛下,定王殿下。老臣是个粗人,只知鞍前马后,沙场点兵。但也知道,这天大的恩典同时降临,是陛下与王爷对我楚家的看重。”
随即,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只是……这公主金枝玉叶,郡主身份尊贵,无论是妻是妾,都关乎国体家声,岂能如此仓促决定?依老臣愚见,不若容我父子回府,细细思量,再择日向陛下和王爷回话?毕竟,婚姻乃人伦大事,总需周全,方显郑重。”
还是爹会说话,姜还是老的辣!他没有立刻答应,给了两方一个台阶下。
皇帝眼神微眯,看着我爹,神情怪异,但言语上却也只能就坡下驴,哈哈一笑:“楚老爱卿所言极是!是朕心急了,如此大事,确需好生商议。那便依卿所奏,容后再议!”
定王马安邦也直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良恭俭让的表情,对着楚家父子微微颔首:“自是应当,本王静候佳音。”
但所有人都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楚家即将成为整个帝国目光的焦点,白棋要控势,黑棋要破局,我楚家就是困在棋手博弈之下的棋盘。
我父让我大典后面圣表明情况,镇国公府事先不知道定王会在今日提亲。
我悄悄走到陛下的寝殿外,恰好听见内里传来争执。
驻足屏息,公主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扉:
“父皇!母后!为何偏偏是女儿?他大我整整一轮岁月,还是个鳏夫!我的终身大事在你们眼中就如此轻贱吗?”
陛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楚家你非嫁不可。朕一诺千金,须给天下一个交代。定王既已下战书,朕岂能退却?”
“有人愿嫁他便嫁去!何苦拖上我!”
“好!”陛下语气陡然一转,“那你告诉朕,你想嫁谁?朕即刻为你悔婚,如你所愿!”
殿内瞬间寂静。公主由喜转忧,恢复平静冷淡,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你是不是有喜爱之人!回答朕!”
“……没有。”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心虚的倔强。
“没有最好,朕警告你,嫁入楚家,需恪守妇道。此事关乎你皇兄未来大业,若有差池,朕绝不轻饶!”
“我不嫁!不嫁!就不嫁!”她几乎是在嘶喊。
殿内,公主的声音带着绝望的任性:“皇兄的大业,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