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王早已搬离医疗中心的临时单间,他膝盖的恢复进展顺利,已经可以脱拐行走。圣诞节前夜的科尔尼训练基地几乎空了,此刻颇冷清。球员们大多回家团聚,只剩下零星的灯光和巡逻的安保人员的电筒光刺破沉沉雪夜。
他原本计划用这个安静的夜晚复盘几场录像,说实话,作为一个亚洲人,圣诞节对他而言并不意义重大。然而计划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打断,好吧,又来这一套!
利亚姆·弗林像一颗裹着风雪和节日彩纸的红色炮弹那样撞了进来,姜黄色的卷发上沾着未化的雪粒子,睫毛刷也挂着霜。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驯鹿图案的帆布包,鼓鼓囊囊。
“打包!快!十分钟后我老爸的车就到门口!”他嚷嚷着,不由分说就开始从玲王的储物柜里翻东西出来塞进包裹。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塞,主要是几件换洗衣物和必需的理疗用品。
“天啊!利亚姆,我不……”
“没有‘不’!”利亚姆转身,双手叉腰,“妈妈说了,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地方过圣诞。还有老爸、姐姐们和小恶魔艾米丽全都投了赞成票。四比一,你输了!”
“你还真是会让我措手不及!”
利亚姆却突然凑近,有些羞赧:“而且我跟老爸吹牛说我有个超级厉害超级聪明的室友,足球踢得棒而且无所不能,他们都很想见见你。拜托了,Reo!”
“哼哼。”玲王立刻得意起来,把侧边刘海撩到耳后,“你的评价倒是很中肯。”
“走嘛!”
弗林家在一个明显带着岁月痕迹的联排住宅区,典型的北伦敦建筑。街道狭窄,路边停满了车,家家户户窗内都闪烁着彩灯,门前挂着冬青花环。玲王能嗅到木柴燃烧的淡淡烟味,听见不知哪一户窗子里飞出来隐约的圣诞颂歌。
还没进门,喧闹声就扑面而来。天啊,一个弗林尚且如此,一群弗林——岂不是要了人命吗?利亚姆刚推开那扇漆成墨绿色的门,混合着烤火鸡和柑橘味家具抛光剂的热浪便裹挟着声浪涌出,玲王转头看向利亚姆,真的进去吗?
“他来了!妈妈!我把Reo带回来了!”利亚姆大喊着,一边帮玲王拍掉肩上的雪。
门厅很小,挤满了外套和靴子。一个围着“KisstheCook”围裙,头发与利亚姆同色系的妇人从厨房探出头。她脸色红润,笑容温暖得像刚出炉的面包:“噢!欢迎欢迎,亲爱的!快进来,别在门口冻着!我是苏珊,这疯小子的妈妈!”
“Reo,MikageReo,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弗林太太。”玲王用他最得体的礼仪微微欠身,有点懊恼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苏珊顺势轻轻抱了他一下,身上带着肉桂和黄油的美好气味。
玲王被利亚姆兴奋地拉着,见识了弗林家的全貌。客厅不算大,被一棵装饰得有些过于繁复,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圣诞树占据了一角,树下堆着花花绿绿的礼物。电视里播放着老电影,沙发上、地毯上散落着家人。
弗林们都对玲王投来好奇而友善的目光。
两个年轻女孩正边笑边争论着什么,还有一个大约五六岁的扎着歪马尾的小女孩,正试图把包装纸粘在家里的拉布拉多犬身上。利亚姆说那是他的小恶魔妹妹艾米莉,下一秒妹妹眼睛睁得好大,脆声问:“Reo,你真的认识漩涡鸣人吗?”
“抱歉,我和他不是很熟。”玲王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过我的国家队队友或许认识?毕竟他也是个忍者。”
“所以,你就是利亚姆整天挂在嘴边的Reo?”刚铲完雪的弗林先生握手有力,笑容爽朗,“这小子休假时在家里念叨你的次数比他念叨足球还多。训练怎么样,比赛怎么样……他在家里没有兄弟,你们能做朋友真是再好不过了。”
玲王有些愕然,看向利亚姆。对方挠着头嘟囔:“我倒也没有天天念叨啦。”
晚餐漫长嘈杂,充满笑声。长桌挤在客厅与厨房的衔接处,每个人都在传递盘子,大声交谈。火鸡、烤土豆、布丁……分量实在大得惊人。御影玲王是个多会讨人喜欢的孩子,自有一套拉近距离的招数,而此刻全无用武之地。这家人天然对他有好感。
食物很美味,交谈很愉快,就连那只拉布拉多犬把脑袋搁在他没受伤的膝盖边时他也没有推开。
夜深了,姐姐们上楼休息,艾米莉在沙发上睡着,被妈妈抱回房间。弗林先生在厨房收拾残局,哼着歌。客厅里只剩下圣诞树闪烁的彩灯,以及并排坐在柔软旧地毯上的玲王和利亚姆。
“怎么样?”利亚姆小声问,递给他一罐冰啤酒,“是不是吵得你头痛了?”
玲王看着壁炉跳动的火焰,壁炉里的木柴发出噼啪声,他轻声说:“很热闹嘛。”
“我就说嘛!比一个人待着强多了!”利亚姆得意地笑了,然后顿了顿,“那个……老爸他说的话,你别在意。他就是太夸张了!嗯!”
其实你不提的话我已经忘记了,玲王腹诽。“不过他说的是真的吗?原来你很想有一个兄弟啊,我完全不知道。”
“我家里没有其他男孩陪我玩了!”利亚姆的脸在炉火映照下有点红,他喝了一大口啤酒,望着天花板:“反正,我觉得你比我那些表哥表弟酷多了。而且你从来不会真的嫌我烦。”
玲王很少喝这种普通的工业啤酒,但此刻在温暖的炉火旁,在圣诞树闪烁的微光下,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嫌烦还是嫌的。你半夜看球赛大呼小叫,拼乐高不看图纸,袜子总丢一只……都很烦人。”
利亚姆立刻垮下脸:“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