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王转过头:“我没有兄弟姐妹。”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反而让利亚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姐姐们为了遥控器大打出手,为了最后一块披萨斗智斗勇,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常对御影玲王来说竟是完全陌生的体验。
“所以你那同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玲王疑惑,“每天在家里被佣人围绕着,出门后又到处都是保镖。最新款的游戏机,绝版的模型,想要什么都能立刻得到的话,难道不无聊吗?”
“你……”利亚姆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这个该死的,幸运的,万恶的有钱人!”
“但是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经历,坦白来说,真的很神奇,谢谢你们的款待。”玲王举起自己的啤酒罐示意了一下,“所以抵消了。”
利亚姆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也举起自己的罐子和玲王的虚碰了一下。
“好吧!”利亚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在你这么可怜的分上,兄弟我就勉强继续收留你,用我平凡的吵闹和混乱来拯救你过于有序的人生吧!”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了?”玲王挑眉。
利亚姆呆了一下,随即,一个仿佛能驱散所有冬夜寒意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他拿起啤酒罐猛灌了一大口,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向后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望着天花板上被彩灯映出的变幻的光斑。
玲王应了一声,也学着利亚姆的样子,慢慢向后靠去,让自己更深地陷进柔软的地毯和温暖的氛围里。受伤的左腿小心地伸直,膝盖处仍有隐约的酸胀感,这让他放松的心情再次绷紧,把那罐只喝了一口的啤酒放在一旁。
“喂,Reo!”利亚姆突然开口,“想不想看看我的秘密基地?”
“如果有老鼠的话,我不去。”他想象着某个堆满旧球衣和零食包装的壁橱。
利亚姆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夸张的噤声动作。他动作轻巧地爬起来,示意玲王跟上。两人像做贼一样,踮着脚穿过安静黑暗的客厅,绕过厨房,悄悄爬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声,每一次声响都让利亚姆紧张地缩缩脖子,回头对玲王做鬼脸。
到了二楼走廊,利亚姆走向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那是通往阁楼的入口。他熟练地拉下折叠楼梯,两人都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
阁楼比想象中宽敞,他带着玲王灵活地在杂物间穿行,走到阁楼另一端一扇低矮的像是通风窗的小门前。他熟练地拨开一个旧箱子,露出后面的门闩。
“准备好了吗?”利亚姆回头,眼睛亮晶晶的。
砰!他推开门——
冷冽而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门外是一个铺着瓦片的屋顶平台,被房屋的主结构遮挡着,从下面街道完全看不见。平台不大,但足够两三个人坐下。
伦敦冬夜的天空并非总是阴云密布。今夜的云层散去大半,露出深邃的墨蓝色天幕,上面洒满了碎钻般闪烁的星辰。没有城市中心光污染的干扰,一切如此真切。远处其他房屋的轮廓在夜色中起伏,零星几家窗户还亮着温暖的黄光,更远处是城市天际线模糊的光晕。
“哇哦。”玲王忍不住轻声感叹。这景象与他习惯的从高层公寓俯瞰的城市夜景截然不同。好像伸手就能被星星刺伤。
利亚姆得意地笑了,他率先走出去,在冰冷的瓦片上坐下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玲王紧挨着他坐下,“小心点,有点滑。这里超棒,我小时候心情不好,或者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躲到这里。”
“看那边,”利亚姆忽然指向东方天空几颗明亮的星星,“那是猎户座,很容易认,那三颗排成一条线的就是他的腰带。”
“那边是北斗七星,找到它,就能找到北极星……”
“那个……嗯。”利亚姆的手指还悬在夜空中,指尖虚点着两颗挨得极近的星。话已出口才觉出几分仓促的窘迫,他对自己贫瘠的天文知识感到懊恼,只好硬着头皮补上一句:“那两颗,靠得那么紧的,大概是所谓双子星吧。”
御影玲王的眼睛比星星黯淡。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那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极淡的白雾,又迅速散进夜色里。
哦,是了。利亚姆之前一直不敢问他之前有没有其他搭档,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多么精彩惊艳的故事。他也永远不会问,尽管他的话从来是如此之多。
“双子星是祝福。”他说,“所以我们会永远一起踢球的,搭档。”
不,不,不。无论谁都不要讲那种话。
双子星从来不是什么祝福吧?双子星想必是诅咒吧!不止我和他,不止他和他,不止谁和谁,不止我和你……我们听过的悲剧还不够多吗,我们见过的悲剧还不够多吗,卡在夜空中的那一颗球——它目送过的流星还不够多吗?
星子们忽暗忽明。一场此消彼长的角力,如同霉斑般在天鹅绒帐子上蔓延。
人是不可以在离天空太近的地方讲那种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