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刮过,山中连日下起小雨,这天午后,阴云终于散去,一缕阳光透过窗格洒入房中,练羽鸿便在这温暖的光芒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久睡方醒,身体如同生锈一般,酸软不已。练羽鸿眼望头顶帐幔,一时想不起自己在何处,稍加思考,只觉头痛欲裂,胸口更是阵阵绞痛。
练羽鸿轻轻转头,打量四周,冷不防与一旁的穆雪英对上视线,登时神色剧变。
穆雪英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却不自觉顿住,弹错了一个琴音。
练羽鸿颤声道:“你……”
他的声音极为嘶哑,喉咙中仿佛吞了火炭,灼烫刺痛,他的嘴唇不住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穆雪英始终默不作声,低垂着眼眸,努力将思绪集中于奏琴之上,不料却连连出错。
练羽鸿深深呼吸数次,仿佛竭力压抑着情绪,倏然气息一窒,继而剧烈咳嗽起来。
穆雪英起身,从壶中倒了一碗热水,递到练羽鸿面前。
练羽鸿浑身不住发抖,他一咳,胸口剧痛无比,只得以手掩唇,像是想将那阵咳嗽狠狠捂进喉咙深处。
“喝水。”穆雪英说。
“不喝。”
练羽鸿转过头去不看他,穆雪英却也不走,木头般杵在床前,手掌捧着那薄薄的瓷碗,烫得指节发红,但没有松手。
“你就这么想死?”不知过了多久,穆雪英冷冷开口。
“是。”
穆雪英看着他倔强抗拒的面容,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生硬道:“你的师门怎么办?你的师父、师弟呢?就这么不管了?”
练羽鸿漠然道:“这是我的事,与穆公子无关。”
穆雪英攥紧拳头,用尽了平生全部忍耐,咬牙吐出二字:“喝水。”
练羽鸿闭上双眼,将头偏向另一侧。
“你不是一直觉得……好像认识我么,”穆雪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转而又道,“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
“我给你……弹琴,听了这琴曲,你的伤便能好了。”
练羽鸿始终默然不语,听到此话,竟以双手捂住耳朵,摆明了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关系。
穆雪英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蓦然伸手,二指袭向练羽鸿颈间。练羽鸿只听耳畔风声作响,竟迅速反应过来,霎时出手攥住穆雪英的手指,两相角力,练羽鸿浑身乏力,整条手臂颤抖不已。
“喝了这碗水,就当没有……”
练羽鸿咬牙道:“不行……”
穆雪英握住练羽鸿拳头,猛然一扯,继而以手肘捣向他的臂弯,练羽鸿只觉手臂酸麻,顷刻松手。穆雪英二指脱缚,随即点中他胸口要穴,再动弹不得。
练羽鸿怒不可遏,双目愤恨地瞪着他。
二人交手之时,穆雪英所捧茶碗不可避免地倾斜,热水浇在手上,留下一片红痕。
穆雪英恍若未觉,将茶碗移至练羽鸿近前,另一手用力掰开他的下巴,强迫其张嘴。
“喝。”
手腕转动,水流自碗沿倾泻而下,直直浇在练羽鸿唇畔。
练羽鸿脸色涨得通红,不可置信地看着穆雪英,他竭力挣扎,怎奈穴道被封,身不由己。灼热的茶水将他的嘴唇烫得蒙上一层血色,其中大半顺着下巴流向脖颈,却仍有一部分涌进口中,猛然呛进气管,引得他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眼见碗中见底,穆雪英手背青筋倏然暴起,茶碗应声而碎,瓷片扎入掌心,一缕鲜血缓缓淌下。
穆雪英居高临下,面上表情全无,直勾勾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