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绾宁墨晔小说

碎镜难圆过往刃（第1页）

沈清弦那句“仙魔殊途，宿敌三百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带着昆仑雪巅万载不化的寒意，精准地刺入凛月疯狂躁动的心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空中沸腾的玄冥冰焰骤然一滞，连那肆虐的威压都出现了瞬间的断层。凛月狂舞的墨发垂落几缕，贴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旁。她暗血色的眼瞳死死盯着下方那张清绝而淡漠的脸，那目光里翻涌的暴戾、质问、困惑，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渊，瞬间冻结，然后……寸寸碎裂。

宿敌？

兵刃相见？

这几个字像是有千斤重，砸得她神魂震荡，脑海中那些混乱闪烁的碎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镇压、剥离，只留下一种更深沉、更空洞的茫然。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她手中的旧香囊仿佛变得滚烫，那粗糙的桃花纹路烙铁般灼烧着她的掌心。可下方那人眼中，只有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平静，仿佛她这不顾一切的追问，她这濒临失控的状态，都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魔尊自导自演的荒唐闹剧。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被否定、被抛弃的刺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比玄冥冰焰的反噬更让她难以忍受。

“……好。”凛月从齿缝里挤出这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毁灭般的死寂。周身的玄冥冰焰不再沸腾，反而以一种更危险的方式向内坍缩、凝固，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一层几乎实质化的黑色坚冰之中，气息变得愈发深沉恐怖。

她没有再看沈清弦，目光空洞地扫过如临大敌的月清遥和怀抱古琴、神色凝重的云梦辞，最后，猛地转身。

没有再说一个字。

那道黑色的流光，比来时更决绝，更冰冷，撕裂夜空，消失在流云城迷离的灯火深处。只是那离去的轨迹周围，空气都被残留的极致寒意冻结，留下一条短暂存在的、扭曲的冰晶路径。

直到那恐怖的气息彻底消失，月清遥才微微松了口气，蹙眉看向沈清弦：“师妹，你……”她看得出，沈清弦刚才那番话，言不由衷。

云梦辞也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一缕清音涤荡开残留的魔气与寒意，她宁静的目光落在沈清弦微微颤抖的指尖上，没有说话。

沈清弦依旧维持着那个侧身“请”的姿势，背对着凛月离去的方向，身形挺拔如松，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寻常修士心神崩溃的对峙，于她不过清风过耳。

只有离得最近的月清遥能看到，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一丝殷红的血迹正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晕开一小朵凄艳的花。

她缓缓收回手，宽大的袖袍垂落，遮住了那点狼狈。再转过身时，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似乎也随着那道黑色流光的远去，彻底熄灭了。

“我无事。”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准备行动吧。”

心已成灰，便再无所惧。

---

城西别院。

凛月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偶人，径直回到了那间布满禁制的房间。她没有再进入玄冰寒泉，只是僵硬地站在房间中央，周身的黑色坚冰缓缓消散，露出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不是空白。

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无。

沈清弦那双冰冷、疏离、不带丝毫过往痕迹的眼眸，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她的神魂之上，将那些试图冲破封锁的记忆碎片，都映衬得如同可笑的幻觉。

宿敌……兵刃相见……

是啊，这才是她们之间应有的、唯一的、正确的定义。

那这个香囊呢？

这该死的、让她心神不宁的、充满熟悉气息的香囊，又算什么？

她猛地抬手，看着掌心中那个碍眼的物件，暗血色的眼瞳中再次凝聚起暴戾的冰焰。毁了它！彻底毁了它！只要毁了它，这些无谓的混乱、这些可笑的心痛，就都会消失！

冰焰在她指尖吞吐，散发出毁灭的气息，朝着香囊席卷而去。

就在冰焰即将触及那粗糙布料的瞬间——

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猛地炸开！

不再是模糊的轮廓，不再是破碎的光影。

那是在一片被战斗余波摧残得满目疮痍的焦土上，四周还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气。她（凛月）半跪在地，玄冥冰焰黯淡，嘴角挂着暗红的血渍，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渗出带着冰晶的血液，那是被沈清弦的剑气所伤。

而沈清弦，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青衣染尘，同样气息紊乱，手中的长剑却已收起。她看着她（凛月）肩头那狰狞的伤口，清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然后，凛月看到，画面中的自己，竟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痛楚却又混不吝的、典型的属于魔尊凛月的笑容，用没受伤的右手，从怀中（正是此刻她手中香囊所在的位置）掏出了这个……绣工拙劣的香囊，随手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