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雾岛莲柔软的笑意停留在公寓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咔嗒”一声落锁,将外部世界彻底隔绝,也将她暂时封入一个相对可控的表演空间。
寂静瞬间包裹上来,带着公寓特有的、空旷的回响。
雾岛莲放下随身的小帆布包,没有去开客厅中央那盏明亮得有些刺眼的主灯,她脱掉鞋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大理石地板上,那凉意从脚底直蹿上来,让她更加清醒。
她走到沙发旁,只拧亮了那盏落地阅读灯。
暖黄色的灯光如同一团有限的光晕,将她笼罩其中,而房间的大部分区域则沉入柔和的阴影里。
光与暗的界限分明,如同她此刻的内心与外在——光晕下是脆弱的、需要安慰的雾岛莲;阴影中则是冷静的、不断计算的轮回者。
她知道,这个空间并不完全属于她,也不安全。
墙壁里,装饰画后,空调出风口内侧,甚至那盏落地灯的金属底座内部……那些极其隐蔽、微型化的窃听装置,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无数只耳朵,正静默地张开,贪婪地捕捉着这个空间里的每一丝声响,每一次呼吸的频率变化,甚至衣物摩擦的细微动静。
它们来自不同的主人,带着不同的目的,将她公寓的私密空间变成了一个公开的“情绪播音室”。
这是一场在无数监听者耳畔进行的、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而她,既是演员,也是导演,必须精准掌控每一个音符的强弱,每一处情绪的起落,甚至每一次沉默的长度,引导着那些看不见的“听众”走向她希望他们得出的结论。
雾岛莲走到开放式的小厨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拧开水龙头。
水流哗哗地注入杯中,在寂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能冲刷掉一些无形的压力。
她端起水杯,冰凉的温度透过玻璃壁传递到指尖,让她打了个轻微的寒颤。
然后——
她故意让手指微微一滑。动作自然,仿佛是真的因为疲惫或心神不宁。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猛然炸响!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瞬间击碎了公寓里虚假的宁静。
玻璃杯脱手坠落,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
清水和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向四周迸溅,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凌乱的光芒,像炸开了一地破碎的星辰。
“啊——!”
雾岛莲发出一声短促的、饱含惊吓和懊恼的低呼,声音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带着真实的颤抖,完美模拟了意外发生时的本能反应。
她蹲下身,却没有立刻去拿扫帚和簸箕,而是就那样蜷缩在那一地狼藉旁边,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单薄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
先是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如同受伤幼兽的呜咽,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
然后,那哭声渐渐放大,变得无法抑制,充满了疲惫、委屈、后怕,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被世界遗弃的孤独。
泪水滚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她将脸深深埋进臂弯,纤瘦的脊背在单薄的衣衫下起伏,哭声透过布料,显得闷闷的,却更显得绝望和无助,极具穿透力。
“对不起……对不起卓也……”她断断续续地低语,声音被哭泣切割得支离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充满了自责,“我又搞砸了……我总是这么笨手笨脚……连个杯子都拿不稳……什么都做不好……”
她仿佛在对着不存在的亡魂倾诉,也是在对潜在的监听者“陈述”:
“我只是……只是想好好工作,想像个普通人一样,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不想再依赖别人,不想再给中原大人添麻烦……他那么忙,还在外面处理那么危险的事情……我不能再让他分心了……”话语里混合着“想要独立”的愿望和对保护者的体谅,塑造懂事且艰难的形象。
哭声陡然加剧,肩膀耸动得更加厉害,仿佛带着真实的恐惧:
“可是……为什么那么难?为什么……那个人……太宰先生……他说的那些话……他看我的眼神……我好害怕……我是不是……真的不该留在横滨?”
然后,声音里混入困惑与无形的压力,仿佛被多方审视压得喘不过气:
“还有那位警官先生……他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对劲?他提醒我注意安全……是善意的吧?可是……可是那种审视的目光……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我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声音里充满了走投无路的迷茫和对逝去安稳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