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箱被彻底拆解成平整的纸板,用剪刀剪成无法辨认的碎片,然后将这些碎片分别扔进休息室和外面大厅不同分类的垃圾桶。
刀片用酒精棉片仔细擦拭后放回原处。
反窃听探测器关机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拧开水龙头,用洗手液仔细清洗双手,仿佛要洗去所有看不见的痕迹。
然后,他对着洗手池上方那面小小的镜子,调整了一下呼吸,练习般地扯动嘴角,直到那个阳光爽朗、无可挑剔的“安室透式”微笑重新回到脸上。
他推门走出休息室。
“安室先生,刚才您进去的时候,有位客人到了,指名要喝您推荐的那款耶加雪菲手冲咖啡。”店员见他出来,连忙说道,“已经安排在靠窗那个最好的位置了。”
“好的,我马上准备。”
安室透走向吧台,动作依旧流畅优雅,挑选豆子、称重、磨粉、温壶……每一个步骤都精准而富有观赏性,仿佛刚才在休息室内发生的一切,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在脑海中,飞速地重构着一张复杂而精密的地图。
一张以“漩涡”咖啡馆为绝对中心点,向四面八方辐射出无数条或明或暗或粗或细的“线”的无声地图。
每一条线,都连接着一个名字,一个代号,一个组织,一种意图。
有些线清晰可见,有些线尚在迷雾中,有些线则如同毒蛇,隐藏在最深的阴影里。
而雾岛莲,这个身份成谜、背景可疑、身上缠绕着无数矛盾的年轻女人,就静静地站在这张地图所有线条的交汇点上。
一个看似柔弱无助、却能同时吸引半个里世界目光的奇特存在。
他必须亲自去见她。
不是以组织代号“波本”的身份,不是以公安警察“降谷零”的身份,甚至不是以咖啡师“安室透”的身份。
而是以……一个需要亲手解开某种盘踞在心底、如同荆棘般缠绕的“执念”与“疑问”的男人的身份。
安室透微笑送别最后一位客人,凝视着窗外属于横滨的天空。
在黄昏时分,这片天际被染成一片由橘红向深紫过渡的渐变色。
他在楼上拉紧窗帘,隔着设备看向不远处,那家咖啡厅也在准备关店的事宜,有些人已经在挂牌子。
此时的雾岛莲结束了“漩涡”咖啡馆今日的工作。
她换下那件沾了点咖啡渍的深棕色亚麻围裙,仔细叠好放入个人储物柜,然后穿上那件米白色的薄款针织开衫。
初春傍晚的风还带着凉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激起皮肤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向还在收拾吧台的铃木葵和正在核对今日账目的店主上野晴子微微鞠躬道别,推开店门。
门外,傍晚的海风比想象中更猛烈一些,带着横滨港口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吹乱了她额前细碎的黑发,也吹散了身上残留的、淡淡的咖啡香。
“雾岛桑!等一下!”
铃木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女孩栗色的短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几缕发丝贴在泛红的脸颊上。
她手里拿着一个印有可爱卡通图案的双层便当盒,不由分说地塞进雾岛莲手里:
“这个!我妈妈今天中午送来的,说是试做的新口味玉子烧,做得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拜托你帮我解决掉吧!不然放到明天会坏的!”
便当盒还带着微微的余温,透过塑料外壳传递到冰凉的掌心。
雾岛莲愣了一下,垂眸看着手中突然多出的“负担”,随即抬起脸,露出一个真诚的、带着些许腼腆与感激的柔软笑容,青森口音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谢谢前辈……总是这样,太照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