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迟忆知她心意已决,沉默后又道:“你能陪我去侧殿看一眼无尽木吗?日后……怕是看不到了。”
女子疑云重重,眨眼间心道:也是,离了这殿,她真的再也看不见这棵无尽神木了。幸运躲过一劫的话,就要开启凡俗生活了,届时没了除魔卫道的快意也不知她还习不习惯。
她上前握住剑柄,凌然轻问:“我欺骗你在前,使计强绑你在后。事到如今,你该恨我的。”
他目不移光,摇头只道:“除了接近我找到她,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当然没有,那地方难寻难进难出,只有找到地方她才能进去将人救出。女子拿稳剑,轻慢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接近你是怀有目的的!”
“嗯,我知道。”
女子笑了下,觉得他简直蠢得无可救药,抬眸道:“什么时候发觉的?浮灯台吗?”
路迟忆:“这重要吗?”
也是,现在问还有什么意义呢?本来从一开始便是利用。
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改口道:“你若是喜欢这无尽木,等此事被人遗忘过去,若你偶尔得空或是有心,就回来住住看看。这殿宇我住着心累……”
她语气停了下,补充道:“赠你了。”反正你这么木楞的人,独守空殿也不会太无聊。
“我,”带你走。
“此类话就别说了。我们算不上有什么交情,私情更是谈不上,所以,”女子收回剑,转身跨过殿门,声色不抬:“你走吧。他们断不会为难你,欠你的我日后再还。”
幅巾伴月华飘零,冷甲寒彻沁人心。
孤灯照拂之下,殿宇顷刻间仿佛破败了数万年一般,路迟忆如驻万千废墟之上,沉默着目送那道纤瘦的背影远去。
经此一别,再见面便是三日之后。
事情败露,天命难违,弑神使者列阵前来曌域捉拿女子。殿内空荡荡,唯留一生气。
路迟忆独自一人走出孤殿,用了五成神力护住曌域,再将诸使者引去了浮灯台监罚深处。
时岁移转残冬寒月,终年不败的万里花枝尽数凋零,所到之处凋敝枯朽,此为不详违命之兆,是以改天换日警戒诸神。
如有神者再罚,大罗神仙也难逃弑罚。
不再温烫的血液裹着飞霜流了满地,数万灵阶,所到之处遍地是刺骨的斑驳残红。
“咯吱——”
凝结的血色冰碴被人上阶轻声踩碎了去,来者步伐七分坚定三分虚浮。
剑尖不抬的划进地面,一道火花伴着冰霜滋啦作响一刻不曾停,瞬间融了不少血碴,染了一身玄色劲装。
路迟忆双手大开被束,双膝跪地,五识将散,呼吸起伏极为艰难微弱,称之为活死人尚不为过。
听见这声动静,也只是僵硬的将怀中的一缕神魂藏进心口更深处。
劫罚过后是极致的坚冷和凛冽的寒霜之白,剥皮削骨一般的阴冷,他带着重若万钧的满身枷锁,眼睛将睁未睁,隐约有液体从眼眶中滑落。
温热的液体将皮肤刺得又痛又痒,他垂首不发一言,面无波澜。
死寂,罪恶的一片死寂中,来人极缓慢的走到了他面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手心接住了他即将滑落在地的血泪。
路迟忆唇色煞白,来人血腥味比他更甚,他想说曌域我护住了,无尽木还在。开口却是微弱道:“放手去做,我不曾怨过你。”
对方沉默了良久,将枷锁几剑斩断后单膝跪在他面前。
没了禁锢的路迟忆跪地霎时向前倾去,无骨一般瘫倒在她肩头。她肩膀处的衣裳破了数道口子,狰狞的血肉皮肤是和他一样的冰凉温度。
他肃宁凄凉道:“庹於,不,三日前便该叫你庹经年了,你不该来的。”
这声音旷远又宁寂,似漂泊无依的残魂散魄暂得歇靠。
庹经年轻支起他的身体,拭去他唇边干涸的血迹,“小神官,为了你人我都杀尽了,你说这话没什么用,我现在就带你走。”
她本无意弑神牵扯无辜,更无意受这天定的劫罚。
现在好了,妹妹护住了人也杀了,将小神官带出去报完恩后,她便回来受相关神罚,是她的她不会逃避,不是她的她一分也不要被迫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