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杀了闹事的为首者,余下的苦囚便被风老集中起来,严加看管。
原鹿林镇居民则被单独分出,列于一旁,每人眉心一一涂抹石离九调配的草药汁液。
“天呐,我额头上的烙印真的消失了!”
“看看我!还有没有?额头可还有烙印?”
“没了!真的没了!大家额头上都没了!”
……
活下来的鹿林镇居民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哭喊,相拥着喜极而泣。
在这乱世中若被烙上了苦囚之印者,则将如牲畜般被官府驱使,永世不得翻身。
而今日,这烙印竟真被祛除了。
数人更是猛然扑跪于石离九面前,连连磕头,“多谢神女!多谢神女!”
石离九不知所措僵立在原地,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还是冯琨机灵,一步抢上,稳稳托起众人。
风老这才得空插上话,拱手道:“神女,您看……这剩下的镇西军要如何处理?”
“莫要如此称呼我,”石离九小脸皱成一团,“风老,你浸淫官场数十载,经验远胜于我。这些事,你自行决断便是,不必事事问我。”
风老轻轻颔首,迟疑片刻,试探问道:“神女,怪我多嘴冒昧一问……接下来,您可有去向?”
石离九怔了怔,目光掠过那一排排营帐,“风老,你觉得……如今大元国主郭项如何?”
“国主他……”风老一顿,幽幽叹了口气,突然换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罢了!即便是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我也要说一句公道话——郭项,他不配做大元国主!”
末了,他继续补充道:“先国主在时,虽有昏聩,却尚知纳谏。我上书直言,他或怒或思,终会精心与我共议国策。而如今这位……上位手段是否光明暂且不说,其心狭隘,其行荒唐!古人言:‘忠言逆耳利于行’,可他却听不得半句。若再由他当权,国之危已!国之危已啊!”
石离九闻言,双眸微眯,听着风老那一声声沉痛的感慨,指尖微微收紧,良久,她轻声道:“郭项确实不配为君。可这天下苍生,却仍处于乱世之中,需要一人挺身而出,引百姓走出绝境,承下这份重托。”
她转头直视风老:“风老你觉得,还有何人可担此大任?”
风老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亮光。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权谋倾轧,却从未想过,有人在这样的乱世里,问出这般直白又大胆的问题。
他沉默片刻,左右环顾,确认无人靠近,俯身凑近,压低声音道:“我不敢妄言,可若有人能心怀百姓,不惧世家,能以公道立世……这等贤主,我还真想到一人,那便是——前二皇子,郭墨予。”
石离九轻“嗯”一声,唇角微扬。
她拱手一礼,“风老,这军营还要拜托你代为统辖。那些镇西军士兵也是被逼无奈才为恶人效力,若愿放下兵器,归顺正道,便给他们一条活路。若执迷不悟,也莫要滥杀,囚起来再做打算。我……我要赴京都一趟。”
她转身,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轻语,随风飘散:“我徒弟,还在那儿等我。”
……
……
南域大元王朝,京都。
已是夜深,更深露重,霜气浮空,王宫外守卫盔甲上凝露悄然滑落,滴在地面上发出极轻的“滴答”声。
守卫甲眼角微动,瞥见总领巡防未至,紧绷的背脊悄然一松,微微活动双臂,可手中兵器却倏然下沉,戟尖险些触底。
若真让这武器落地,那他颈上那颗脑袋也就保不住了。
吓得他连忙攥紧了戟杆,掌心冷汗涔涔,口中嘟囔着:“上头新发下来的武器厉是厉害……可这分量,压得人架子都快散了……”
身旁守卫乙冷扫一眼,“莫多嘴,小心让总领听到了,罚你跑圈一整天。”
守卫甲眼皮一抽,顿时噤若寒蝉。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长街尽头忽响起马蹄声。
一辆华贵的马车自暗影中驶来,车身坠玉,帘幕垂金,车头高挑一杆金边的“富”字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