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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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梅花开得越发繁茂,花骨朵接连绽放,鲜红之上,满覆银霜,缀满晶莹的雪絮,宛如琼枝玉树,雪压枝头,美景如画。
接连好些天,江煦都未曾来过,反倒如莳婉所言一般,与林斐然游山玩水,初来此地时,府中几乎都是兵卒做事,如今一整月过去,采买的仆从换了几批,隐隐固定大半,不知何时传出了些风言风语。
比起莳婉初到江煦身边时,这回的传言俨然更加有鼻有眼,极具说服力。
有的人听过之后一笑了之,有的则会暗地思索。以求得更好的前程,还有的则是倾向于婉儿失了宠爱。
万候富霖便是第三类人,他见过大王出征前线还要命包括他在内的几人留心宅院事宜,让婉儿早日搬进,再见到她如今的落魄,心中自然有了几分成见。
耐心等了些时日,几番探查,确定大王确实将此人彻彻底底忽略,只专心陪着新来的林姑娘,这才下定决心。
日落西沉,等到好友的信号,他方才嘀咕着往西院去,还没走多远,便有个小厮悄悄凑到他身边,脸上神情有些惶恐,“你这成不成啊?如果出事,我可是”
“停停停。”见是熟人,万候富霖不欲与他多解释,只拍着胸脯保证,“放一百个心,我可是万候将军的亲戚,万候将军那可是大王麾下第一人,你怕个屁啊?”
“诶,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小厮打断他,边在嘴唇旁打了个叉,但见他胸有成竹,便也放心了许多,又随意聊了两句,寻了个借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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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西侧,夜色如墨,室内一派暖意融融。
莳婉卸去了白日里的钗环珠翠,静静挑选着饰品,种类繁多,无中生有,接连好多日都是如此。
发髻款式多样,她心情好转,也乐意试了试先前采买回来的步摇,
漆嵌螺细首饰盒,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与这屋内的大部分陈设相辅相成,莳婉没住进来几日便很快注意到了此物。
初来此地时,首饰盒内的物件不算多,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少簪子、钗环、步摇等等,每次总会莫名其妙出现两三样,款式夺目,技艺精美。这些物件,日积月累簪着,说不定来日还能换钱抵债的东西,莳婉自来是来者不拒,只当不知。
思绪回笼,她凝视着昨日新出现的一支簪子,淡绿色的美玉为底,雕刻出几朵芙蓉花,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莳婉心知肚明。
这支雕花芙蓉玉簪实则,是江煦给她的。
只递了东西,本人这几日不来找她,她反倒还落得个自在,不见厌恶之人,心情愉悦,身上的病也渐渐好了七七八八。
入目,玉簪莹润柔和,在不算明亮的烛火下,更显得通体泛光,极为特殊惹眼,须臾,她鬼使神差一般,将那玉簪拾起,几下挽在发间。
入夜,听说江煦似是外出仍未回来,莳婉照例唤画澜帮她熄灯,可谁知这次唤了好几句,也还是不见人来,正疑惑着,突然见一身材高挑的丫鬟低着头来告罪,“姑娘息怒,画澜姐姐吃坏了肚子,今夜拜托我来替她守着您。”
仆从们当值制度极为严苛,虽说也有私下换值的事情,可这是她的院落。
室内的灯烛早在方才便被莳婉熄灭大半,那丫鬟站在屏风前几步,只一个劲儿地磕着头,借着被褥的遮挡,莳婉索性半侧着身子将软枕下的东西藏在了里衣内侧,旋即便转头,神色如常道:“画澜身子有恙,那画蕙呢?”
这两人大概率是江煦派来的卧底,且不说出事得如此凑巧,便是吃坏了肚子,也不该是这般草率地叫人替代罢?
她旋身提灯,灯火在幕帷上投下摇晃的巨影,照出的影子这般怪异,莳婉下意识一怔。
她的院子里,有这么高大的丫鬟吗?
正欲再问得详细些,谁知床榻斜后方猛然传来一股冲击力。
“嘭——”
莳婉后颈一痛,顷刻便失了意识。
万候富霖从床榻边缘窜出,那丫鬟见状,当即道:“可憋死我了”低哑哑的语调,是男子的嗓音。
“别发牢骚,你动作麻利点儿,别惊动了别人。”
万候富霖之前听王世伟说,大王好像是极为看重此人的?但这个想法在他脑中也仅是一瞬便过,手下不停,将莳婉囫囵绑好,趁着夜色带了出去。
一路走至后门处,看守的兵卒见到他抱着个东西,语气有些疑惑,“富霖,你这一车装的什么东西,又拉又背的?”
“去你的——”万候富霖调笑着抵了他两下,“这是上头吩咐,让我支援去皇都那边的,洛阳城那么远,可不得多备点儿东西,以防万一。”
几个兵卒本就与他相熟,又因着万候富霖与万候义的亲戚关系,自是乐意捧着他,寒暄几句便放其离开。
夜里,万籁俱静,几人没入黑暗中,片刻便没了踪影。
就在几人带着莳婉趁夜里赶路时,宅院不远处的演武场内,江煦堪堪和万候义、景彦两人切磋完。
酣畅淋漓的比试,几人皆是眉眼带笑,江煦望了望漆黑的天色,失笑道:“咱们几人在演武场内部,不知不觉竟到了这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