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不变,“你一直跪在这儿,生怕旁人不知道吗?”
石皖见她态度坚决,赶忙颤巍巍地起身,知晓多说无益,心里登时乱作一团,但依旧不敢表露分毫。
莳婉望着这人转身,一步步朝巷子口走,想起初见时对方的自我介绍,猛然开口,“等等。”
“我有一事,恳请公公解惑。”
石皖听力过人,闻言,忙大步走回。
等人站定,见其态度恭敬,莳婉压下心头疑惑,只不经意问道:“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石皖一愣,虽不明其意,但还是垂首道:“皖公山下青螺石,奴才姓石名皖。”
莳婉不动声色继续道:“你读过书?”宦官也有读书识字的权力?无论是前朝还是本朝,应当都是家徒四壁、走投无路了,才会送孩子入宫,在这方面谋条生路吧?
见她好奇,石皖福至心灵,温声道:“您有所不知陛下初登基时,内廷人事复杂,是陛下力排众议,说奴才名字听着顺耳,人也机灵,这才选了奴才这种没什么根底的人在身边培养,还准奴才跟着学士们认字读书。”
“陛下他对待在意之人,其实是极为用心的。”
莳婉不理会他暗戳戳的言语,定定望他两眼,陡然阂下眼睫,“我知晓了,多谢解惑。”
“你们陛下的身子要紧,还请回吧。”
眼瞅着人又冷淡了起来,石皖不敢多言,生怕帮了倒忙,只得灰溜溜地加速折返
行馆内。
石皖回去时,巳时已过。
江煦用了半碗鱼片粥,又喝了药,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细细听完他的禀报,扯了扯唇角,“她哪里还会疑惑?”又怎么可能让人解惑。
她合该是心如明镜,不过是找个由头将人打发走。
石皖不敢这时候触霉头,只小声附和,江煦恢复了些精力,挥手让他退下,只兀自盯着窗棂外的雨丝发怔。
倏然,似是想到什么,猛然起身,想得太过入神,不小心牵动伤口,疼的他忍不住蹙眉。
石皖隔了一些距离守着,听到动静,几乎是立刻前来,见状,不由得劝道:“陛下您。”
江煦却是浑然不觉,只展颜一笑,霎时,冰雪初霁,“你说得对。”
石皖:“奴、奴才说得是?”
“她既然问了,就说明心中的确有疑惑,须得人解惑。”江煦心情大好,兀自道:“朕刚好得空,此番,须得一去。”
这话一出,登时引得门外守着的亲卫和御医们一同劝阻,冬日冷寒,还飘着雨丝,江煦心中有数,破天荒地极为配合,等到当日酉时,才换上一身新衣,策马而去。
一路疾驰,至福济村时,天色已经黑透,他熟门熟路地绕到莳婉卧房的窗棂下,迅速撬开窗拴,悄无声息地翻入屋内。
果不其然,剩下那两三人早就被她送至别处哪个地方去了,屋内唯有她一人在,昏黄的油灯被窗外浮动的寒风一吹,左右轻轻晃着。
江煦不敢靠近,只是蜷缩着靠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墙边,借着点点微光,贪婪注视着她的睡颜。哪怕喝了药,也算是睡了一觉,可高烧未退彻底,一路寒风,这会儿难免头昏,恍然间,心口处,竟生出几丝钝痛。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莳婉似有所感,甫一翻身,冷不丁儿瞧见塌边的身影,陡然受惊,心脏急速跳动间,就要去拿软枕下的匕首,下一刻,却猝不及防与男人四目相对。
“是我。”江煦低声道。
听出江煦的声音,莳婉下意识松了口气,将匕首往内推了推,接着心底又突然冒出一股火气来,百般情愫,涌至心头,“大半夜的,你跑来作甚?”
江煦固执道:“我是来给你解惑的。”
莳婉一听,便知是那小太监回去将今日之事尽数禀告了,面上斥道:“解惑?你是嫌自己命长了吧?”无论如何,对方这次救了他,一码归一码,她心底也曾有几瞬间是不愿江煦就这么死了的。
窗外的月色被薄云遮挡,如豆灯火,照出两人脸庞上截然不同的神情,莳婉定睛望去,才发觉江煦面色苍白怖人,连惯常的那种伪装也几乎不见了。
男人嗓音沙哑,因着发热、身体虚弱,语速不自觉地慢上许多,“你不好奇这个名字的过往,那”
他垂下眼,“你是否好奇当年?”
“你离去之后,我是怎么过的。”
江煦不等莳婉回应,或许是怕听到拒绝,也或许是这股复杂情绪挤压太久急需倾吐,目光恍然间有一瞬的放空,“你走之后,我每日只两件事,寻你和杀人。”
“异族侵扰,他们联合幽州大司马毛懋艟,妄图挑起新的战事,我过去的下属,有一人不幸折戟于此。不过好在,也算是没辱没了你对我的称赞,几番折腾,守住了夺来的皇位。”
莳婉沉默听着,听到熟悉的名讳,一时间也有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班师回朝那日,我曾独自去那处高台瞧过。”他在下头站了一夜,直到晨光熹微,才鼓足勇气上去瞧了瞧,垂首向下望去,才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