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公寓里只剩下祥子一个人,和窗外朝颜花彻底闭合后留下的、一片沉寂的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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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开始了她的“征程”。
东京的街道在白日里显露出更加赤裸的颓败。
倒闭的店铺橱窗像空洞的眼窝,蒙着厚厚的灰尘。
街角的垃圾堆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引来苍蝇嗡嗡作响。
行人大多步履匆匆,面色灰败,眼神麻木地掠过这个穿着不合时宜校服的少女。
“招工?我们不要学生。”
“洗碗?你这手能干什么?别开玩笑了。”
“夜班?不行不行,太危险了,出了事谁负责?”
“年龄太小了,证件呢?没有?那更不行了。”
拒绝像冰冷的雨水,一次次浇灭祥子心中那点微弱的火苗。
汗水浸湿了她浆洗发白的衣领,脚底磨得生疼。
她走过繁华褪尽的银座,穿过萧瑟冷清的原宿,钻进更偏僻、更破败的后巷。
每一次推开挂着“招募”牌子的店门,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而每一次被拒绝,都像在父亲冰冷的身体上又加了一层霜。
疲惫和绝望像沉重的铅块,拖拽着她的脚步。
她在一处废弃公园的长椅上坐下,看着远处高耸入云、却同样死气沉沉的大楼。
父亲颈上的勒痕又浮现在眼前。
好好活下去…真的好难。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枚冰冷的硬币,是爱音昨天偷偷塞给她的“交通费”。
就在这时,她看到街角一家极其狭小、招牌都歪斜了的“山田食堂”门口,贴着一张被雨水打湿、字迹模糊的招工启事:“洗碗工,时薪低,活累,能吃苦。”
祥子深吸一口气,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推开了那扇油腻发黏的玻璃门。
傍晚,当粘稠的暮色再次吞噬城市时,祥子才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公寓。
她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校服外套沾满了不明污渍,身上混合着油烟、食物残渣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双手——长时间浸泡在滚烫的碱水和油污里,手指红肿,掌心磨破了皮,边缘翻卷着,渗着血丝和油污混合的液体。
每动一下都传来钻心的刺痛。
但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用劣质塑料盒装着的蛋糕边角料。
那是餐馆老板看她第一天干活还算卖力,或者说看她可怜,从当天报废的蛋糕上切下来的一小块,几乎全是奶油和碎屑。
爱音还没回来。
祥子强忍着疲惫和手上的疼痛,先把自己简单擦洗了一下,然后开始收拾房间——把爱音早上随手扔在地上的烟头扫掉,将散落的图纸归拢,擦拭矮桌。
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手上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倒吸冷气。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爱音带着一身更浓重的油烟味和淡淡的廉价清酒气息回来了。
她脸上的疲惫更深,几乎要刻进骨头里。
推开门,看到焕然一新的房间和蜷缩在角落、努力想藏起双手的祥子时,她愣了一下。
“回来了?”爱音的声音比早上更沙哑。
“嗯。”祥子小声应着,低着头。
爱音的目光像探照灯,精准地落在祥子试图藏到身后的手上。她几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抓住祥子的手腕,力道不小。
“嘶——”祥子痛得抽气。
爱音看着那双红肿、破皮、沾着油污和血丝的、本应属于少女的纤细的手,银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