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以三十年为单位的、缓慢而坚定的交流循环。
每年都有完成成人礼的年轻人选择走出去,去往那个被村民们称为“外面”的广阔而陌生的世界。
他们带走了村落赋予他们的独特身体印记,那惊人的尺寸和体质?
文化基因和或许某种使命感。
而在三十年后,他们中的一部分,带着外界的知识、见闻、技术、物品,以及被外界三十年生活所塑造的、既不同于村里人也不完全同于外界普通人的独特视角,回归这个生命的起点。
他们成为了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也是村落知识库更新的重要来源。
从今天上午成人仪式的规模反推,三十年前出去的那一批,应该也有十几二十人,如今只回来三个。
而那些没有回来的人,则可能永久留在了外界,成为了村落散落在外部的种子或联络点。
这简单的数字背后,可能也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选择,乃至牺牲。
三个归来的男子被热情的村民们簇拥着,开始缓缓向村里走去。
他们一边走,一边回答着身边人最急切的问题,讲述着外界的一些大致变化,但听起来信息似乎有些滞后和片段化。
有人问起“美国又换领导人了吗?”,归来的男子给出了一个名字,雨婷听了,那确实是最近的一位总统。
村民们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在聆听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传奇。
雨婷跟着人流慢慢往回走,午后的阳光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她看着眼前这热闹而温情的归乡场面,再回想起上午那震撼心灵的成人仪式,中午那自力更生与回馈母亲的聚餐,以及此刻这周期性的、与外部世界的谨慎接触……这个神秘的村落,其社会结构与文化逻辑,在她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个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复杂的轮廓。
它是一个在极端封闭中寻求有限开放、在古老传统中融入零星现代元素、在严酷的生存伦理外包裹着浓厚人情味与社群凝聚力的、充满矛盾却又自洽的独特存在。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雨婷姑娘。”
雨婷转头,看到村长不知何时已从欢迎归来者的人群中脱身,来到了她身边。他的脸上还带着方才的喜悦,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静睿智。
“村长。”雨婷连忙打招呼。
“看来你都看到了,”村长捋了捋白须,目光望向那些正被乡亲们围住的归来者,又缓缓扫过远处广场边缘。
那里,上午刚刚完成了成人仪式的十几名青年,已经重新背起了简单的行囊,彼此低声交谈着,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按照村里的规矩,完成了‘归礼’的孩子,便正式成人。他们中有不少人,会选择在今天,离开村子,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闯闯。三十年一个轮回,有人回来,也有人出去。”
他顿了一下,看向雨婷,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明确的告知意味:“如果你想要离开,回到你来的地方,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跟着他们一起走,不会迷路。山路虽然崎岖,但他们认得。”他的目光似乎洞悉了雨婷这两日来的所有观察、震撼与迷茫,“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想必也清楚,这里的一切,与你们外面的世界……大不相同。留下,或是离开,你需要自己抉择。若想离开,现在就可以去那边,跟他们一起准备动身。日头还早,足够在天黑前走出这片老林,找到你的车。”
村长的话像一记警钟,敲在雨婷心上。
离开的机会就这样突然摆在面前。
她顺着村长的目光看向那群整装待发的青年,看到了昊天。
他已经换下了仪式的礼服,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粗布衣衫,背上背着包袱,正和几个同伴说着什么,偶尔抬头望向村口的方向,眼神里有对未知远方的期待,也有一丝离开母亲和熟悉环境的忐忑。
他似乎感应到目光,也朝这边看来,与雨婷的视线有一瞬的交汇。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好奇,有羞涩,或许还有一点点上午那场极致亲密后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
他很快移开了视线,耳根似乎有点红。
留下?
这个念头短暂地划过脑海。
留在这个仿佛桃花源般宁静、人际关系简单直接、拥有绝美自然风光和优质食物的地方?
甚至……去深入了解,乃至融入这个奇特的文明体系?
作为一名记者,这诱惑太大了。
但紧接着,上午那广场上的一幕幕,母子交合的景象,那深入子宫的冲击,那被整个社群神圣化的乱伦仪式……这些画面伴随着强烈的道德不适感和一种深层的恐惧涌上心头。
这里的生活并非表面看来那般单纯美好,其核心藏着一种她作为现代文明个体无法真正认同、甚至感到悚然的基石。
更重要的是,她属于外面的世界。那里有她的职业、她的生活、她的人际关系、她所熟悉并认同的一切规则与价值观。
“我……我想离开。”雨婷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
“谢谢村长这两日的收留和告知。我……我跟他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