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野心里不高兴,想刺他两句,却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此处,嘴里还嚷着什么。
姜青野眼色一凛,转身走出去,与提着刀靠近此处的殿前司众人对上视线。
“怎么回事?”姜青野的手重新按回刀柄上,沙场征伐多年的威严不由自主地带了出来。
一时间,镇住了大半想要上前的殿前司同僚。
邓闳轩上前一步,收回了自己的佩刀。
“姜兄,有贼人跑进了大相公府上,我们追踪而来。”
贼人?
“陛下与大娘娘让我等护送大相公回来,可没准许我等提刀进府,你们这是这身官袍不想要了吗?”
大相公的官位还在,对外也是宣称修养而非禁足,如此冒失,像是失了智一般。
姜青野目光在邓宏轩身上转了一圈,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正伯站了出来,横着一张脸,冷冷地,语气尚可,“我家主人说,诸位可进府搜查,但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来,便与诸位好好分说。”
当朝宰辅的好好分说,连陛下怒极也只不过是禁足,还不能明言,他们这些人有多高的身家和本事能说一句顶得住。
各个面上都讪讪地,没有什么秩序地退了出去。
有人边退边想,好像只是听邓闳轩喊了一声便进来了,一时情急也没顾上许多,其实也不确定是当真看见了贼人。
而姜青野看着干脆利落退出去的邓闳轩,脑中闪过悬黎和岁宴的脸。
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悬黎不该是回家去吗?岁宴也应该好好待在府里才对。
姜青野飞速越过众人跑了出去,门口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他跑过去停靠马车的位置,捡起了悬黎落在此处的绢花。
绢花上还有没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粉末,姜青野凑近闻了闻,是某种迷香的味道。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悬黎在朱雀街,大相公府门口动用这样的迷药。
答案昭然若揭。
她在这地方,对面占满了殿前司行走,府里有他有大相公和大相公的府兵,但却没办法求救。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不能向殿前司的人求救,或许她的困境,本就是殿前司带来的。
姜青野想到方才邓闳轩的异常,脸色愈加难看。
就在他眼皮底下!
第69章
檐角的铜铃还挂着水珠,风过处,叮咚声里裹着湿意,在宫墙间悠悠荡开。青石板路上积着浅浅的水洼,倒映着飞檐翘角与疏朗的天空,偶有几片被打落的银杏叶飘在水面,像打翻了的金箔,随波轻轻晃。
圆荷姑姑扶着大娘娘穿行期间,被打翻的金箔,远不如大娘娘翟衣上的凤尾耀眼。
御花园里的草木洗得愈发精神,桂树的枝桠间,细碎的金蕊沾着雨珠,风一吹,那甜香便混着泥土的腥气漫过来,缠在路过小内侍的袍角上。高大的林木上树叶被雨打得有些垂头,叶尖还在滴答落水,砸在青灰色的地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与远处传来的更漏声相和。
陛下的脚步声跟上更漏声,他三步并两步,追上了先行一步的大娘娘。
“母后,”陛下平复了呼吸,绕到大娘娘身前,“吕宿在殿前面刺于朕,言辞之间指责朕是亡国之君,朕若轻纵,来日群臣效仿皆对朕恶言詈辞,您也由着他们吗?”
陛下头一次将他的不满摊在大娘娘面前。
有了可以倚仗的人,说话也硬气了许多。
大娘娘扶了扶头冠,迈开步子往前走,陛下一腔不满被打断了,一时气短,只得再次跟上。
廊下的柱子被雨水润得发亮,阶前的青苔趁着眼下湿润,悄悄往石缝外探了些新绿。偶尔着赭衣的宫人经过,靴底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很快又被殿宇深处传来的几声鹤唳盖过,那声音清越,在湿漉漉的空气里传得格外远。
“那陛下原本预备如何呢?因为这一两句刺心的话,你要将吕宿下狱打板子吗?”
大娘娘睨了陛下一眼。
他不能。
陛下自己心里也清楚,政令施行皆有法度,没有一条法度是他能将直谏的臣子下狱,更别说是大相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