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观青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终于,房中传出一阵响动,灵秋从床上坐起来。
她套上衣服走到窗边,明亮的阳光迫使她半眯起眼睛。整个世界被柔和的光晕笼罩着,仿佛空气中缓慢漂浮的尘埃,麻木而机械地运转。
她仿佛忘了什么事,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连游观青进门也没发觉。
迷茫的眼神在触及妆台上鲜红的绸带时活泛起来。
是了,阿靖说他们要成婚了。
昨夜他抱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爱她,求她不要离开他,还跟她道歉,说了好多句对不起。
灵秋不太明白,她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问他:“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呢,我们不是要成婚了吗?”
是啊,他们要成婚了。
这是她唯一明确的事。
灵秋坐到妆台前,给自己梳头发。游观青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她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她说:“我和阿靖要成婚了。”
游观青愣了一下,旋即点头:“我知道。”
她接着说:“阿秋,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
“等婚礼结束再说,好吗?”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灵秋打断。
“等婚礼结束再说。”
灵秋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是在跟她说话,又仿佛在对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
游观青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对劲。她向前倾了几分,蹙着眉。还没来得及反应,灵秋也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
“观青,我喜欢阿靖。”
她说得认真极了,眼睛点漆般,黝黑而明亮,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半分差别。
与此同时,灵秋头上刚扎好的发髻软塌塌地散下来。
游观青心中一动,莫名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幽幽淡淡,仿佛是从灵秋的衣袍上散发出来的。
她不记得她用过这种味道的熏香。可是还没来得及细想,灵秋又开口:“我真的很喜欢阿靖,我愿意和他成婚。”
游观青看着好友,眼神一动。
她当然知道灵秋对云靖是喜欢的,她只是一直不敢确定云靖究竟在她心中占据多少分量。
灵秋这个人,心软的时候很软,心狠的时候比任何人都冷硬。即便认识这么久,游观青也只知道她的确把自己当成至交好友,至于其他人,她说不准。
她一直觉得灵秋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场,仿佛天然自带的威压。这个世界最尊贵的是世家仙门,游观青觉得,灵秋比她见过的任何世家子弟更有气势。她简直就像天生的君王。
君心是难测的。游观青一直相信灵秋比她更适合转修无情道,可她一旦无情,世上的许多人恐怕都会下场惨烈。
她一直拿不准云靖对灵秋来说算什么,可是今日,游观青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忽然有种可怕的猜想。
倘若灵秋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宝剑,云靖对她来说或许就是那副剑鞘。
过于冷硬的人需要随身携带某种柔软的物质。真正无情的人绝不适合修炼无情道。
游观青从屋子里出来时,何向风正抱了满怀红艳艳的装饰。
珠串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摇晃着,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何向风重伤未愈的苍白面颊在红绸的映衬下平添了几分血色。他冲游观青招招手:“游师妹,快来帮忙!”
游观青连忙快步跑过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两人一起往院子外面并肩走去。
“真好。”何向风边走边感叹,“来北方这么久,总算有一件喜事。”
游观青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即便早就无数次历经生死,说到底,他们还只是十八九岁的少年。
怀疑的阴霾被鲜艳的红绸一寸寸覆盖,嫁衣铺展开来,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绯红。
傍晚,游观青去看望了苏韫珩,听到云靖和灵秋要成婚的消息,一向虚弱的人竟然强打精神喝了半碗小米粥。
游观青欣喜极了,连忙从袖子里掏出红艳艳的戏帕,拿给兄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