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ko和慧云体联的资金来源会被调查,但冯世雄个人账户是干净的。冯敬棠背后有势力,已经通过国际学校和冯世雄个人名义注资到兆阳那块地了。屠爷,你的期货公司不过是个套钱的壳,1633那只股票与你根本无关,是你拿来骗我的,你一早就知道我在防你和秦仁青。
“你将期货公司转到杨定坚名下,让他操作做空建材期货。期货公司要投资者缴纳差额,我猜秦仁青的钱全部扔进去了,不够钱缴差额,于是你就怂恿杨定坚帮他违法操作免缴。转个身,收集好证据将他们两个捅给商罪科。搞那么多事,无非是想要所有人的钱,包括兆阳那块地。
“你借秦仁青搭线,有了钱,但你没资源。冯敬棠有资源,但是不够钱。是你一人想食两家,不是我。”
叶世文稳住呼吸:“现在你终于等到了,兆阳最大的股东是我,外资接触过的人也是我。我才是这块地的实际持有人。冯总年纪大,是时候该退休颐养天年了。”
他终于把目光落回冯敬棠血色尽失的脸。
“叶世文!”冯敬棠双眼几欲爆出眼眶,手掌撑在桌上才不至于整个人滑倒落地,“你还……是不是人?!他只是你上契的老爸,我才是你亲生老爸!”
叶世文竟有想笑的冲动,嘴角十足嘲讽:“是你先不要我的,阿爸。”
那日他剃了一个寸短的头,规规矩矩,坐在渤湾利场山道西餐厅外摆伞下。冯敬棠至今记得,对面就是食肆,肉脯荤气与杏仁奶香沿街飘**,显得叶世文略带窘迫的笑容十分卑微。
明明长相出众,却无半点自傲。
他说考上了大学,要冯敬棠不用担忧,学费他自己去赚。说他从未做过坏事,与屠振邦毫无瓜葛,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野养在外的儿子,乖巧得让人心疼。
从一开始,他便惯会讨好,偶尔痞气也只当性情耿直罢了。曾慧云咒骂过叶氏母子虚伪、下流,那款可怜模样只有冯敬棠会心软。
他们可是混江湖的人。吞声忍气,不过是逢场作戏。
冯敬棠醒悟太迟。
屠振邦听罢,忍不住在心底感慨:若这是他亲生儿子该多好,能替他打下整个江山。老天厚赏冯敬棠,偏偏不懂珍惜,叶绮媚没了,如今连叶世文也没了。
一大一小的声响,冯敬棠像个酗酒过度的人,前一秒仍在感慨世事无常,下一秒立即在梦乡沉睡。
叶世文驾车疾驰在路上。
柏油马路,淋沥青,用压机推平,再晾晒,过程粗制滥造,成品不能细看。像每日斜阳里无所事事的瘦弱少年,隔远望去,皮光肉滑,走近一瞧,满脸痘坑。车灯照上去反射不了任何光亮,入夜比入殓更瘆人——总是死气沉沉。
叶世文眼眶红得要滴血,越线超过几台碍在前头的车。右手手掌被碎布缠了数圈,渗出的血几乎染透整只手臂。痛,痛得魂断,又痛得清醒。
他冒险闯去金安道。心存一丝希望,盼着徐智强没事。
被洗劫的闲置士多店乱七八糟,所有保存的证据把柄被一扫而空。混乱痕迹擦过门,散发警告意味。人作鸟兽散,那个放木箱的位置仅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灰印。
叶世文心脏突突作痛。他无措地转了几圈,低头在沙发角看见一只手提电话。黑色,翻盖。
徐智强买来的时候,被他讥笑,与豪客城最丑那个女侍应的手机是情侣款。叶世文翻开通话记录,最后一则通话,很短,短得只够报一个地址。
徐智强打给了警察。
叶世文把手机狠狠砸在砖面上,“啪嗒”一声,零件比他五脏六腑碎得更离谱。世上没人能比徐智强更傻了,整天只顾笑。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知道叶世文会被带去元村。
可他选择让叶世文走。
“大佬,你教的嘛,万一出事,报警求助!”
叶世文用力甩了甩头。眼皮比超速摩擦路面的轮胎更炙热,来不及擦拭的泪,总往下坠,与淋漓大汗相融,显得更狼狈。
他驶进长角弯道。
一个钟头前。
屠振邦今晚不讲废话,找人送走冯敬棠,他目光稳稳停在叶世文强装镇定的脸庞上,又轻轻移开。
今晚他要叶世文认命。
十八年前那句“契爷”,他叫得不情不愿。但再不情愿,也叫了十八年,这份经时光与罪恶稀释过的恩情,叶世文必须还。
“杜师爷,”叶世文被两个保镖盯着,声音因恐惧而有些战栗,却不肯轻易认输,“你死了个女人,就找个女人来搞我?程真跟了我这么久,你以为她真的可以置身事外?”
杜元目光骤然敛起:“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你猜她知道我出事,会不会心软,会不会心痛?”叶世文扯了个嘲讽的笑,“她不是丽仪,她什么都敢做。”
杜元也笑:“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她。”他顿了顿,语气讽刺,“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世文,只差一点点,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好可惜,我们出来赚钱,拿命同天斗,斗的就是这一点点运气。输了,就要认。”
杜元知道程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