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有程真的把柄——曹胜炎两个女儿的身份,极有可能是杜元与那个洪警官一起换的。
屠振邦掀了掀眼皮,看这个契仔落尽下风依然嘴硬的表情。
叶世文那些追名逐利的手段,是他言传身教的。猛兽若能受驯化,必然少了血性,也就是一只无用的家猫——光吃不做。
人可以养猫,但不能饲虎,喂不熟的。尤其是血性十足的叶世文。
“世文,今日这一遭,你注定要让步的。”屠振邦慢悠悠开口,“你是醒目仔,知道要明哲保身。来之前听说你还搞了个假火警,想趁乱逃跑?没必要,我们又不是靠拳头生存的,大家生意人,坐下来不妥谈到妥嘛。”
叶世文牙关咬得发酸。
成全?待兆阳股权变更完成,把Rex引荐过来,他所有努力都要拱手相让。这几天好日子是问老天借的,九出十三归,借来三日拿下半生还,叶世文不想回屠振邦身边做一只“走狗”。
他不服输。
杜元却不满了:“大伯,我看他从来都不想跟我们好好谈。一身反骨,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叶世文微微侧头,仰视站在自己身旁的杜元。杜师爷,终于等到这一良辰吉日,光明正大,替关二爷铲除这个道义上背誓作恶的契仔。
这么多年,他也受累了。要忍要演,还要听屠振邦暗示娶个不中意的女人,除掉自己偏爱的情妇。就为那点商界人脉。
屠家男人,没一个有骨气。
两个保镖又上前半步,气势夺人,影子压得叶世文喘不过气。
他讽刺地笑说:“现在是法治社会,杜师爷。找这么多人围着我,我会怕的,怎么签字啊?股份不要了?”
杜元嗤笑:“劝你别耍花样。”
叶世文直起腰脊,没有回视杜元,只望着屠振邦,“屠爷,年纪越大野心越大,我怕你吞这么多生意,会消化不良。”
刘锦荣回来,是为了制衡杜元。
他年纪大了,心急,逼着叶世文早点笼络外资,到今日便能为他所用。
屠振邦听得出叶世文的嘲讽。无所谓,走到这一步,他已成炮灰,讲三四句晦气话,也情有可原。权作他这个契爷再格外开恩一次。
“算了。”屠振邦有些不想再与他对话,许是不忍心,许是不耐烦,眉心隐隐拧出皱纹,“这里不是谈事的好地方。世文,你也跟我们走,家里有床有被,今晚先睡个好觉。”
杜元不忿,却不敢说什么。这个关口,不能惹屠振邦恼火,遗嘱比叶世文这条狗命重要。跟了屠振邦这些年,他不能对刘锦荣这个天外来客拱手相让一切。
一个钟头后。
叶世文在长角弯道下车。
离开金安道时他开了一台自己藏起多年的黑色汽车,驾驶位靠背被磨得起球,刮在叶世文衬衫上,有种粗糙微刺的异物感。
他察觉不了。
他左手受了伤。手痛、头痛、心痛,叠加起来,与身处炼狱无异。
&y被握在掌内,由黄染红,可爱变作可怖,像个灵异童话故事的开篇线索。叶世文望了眼沾血的手表,已经十点。
说好要来接她的。
当然要来,做鬼也要来。
脚步踏上三楼。门下有条缝,透窄细的光,似镀了一截奢华金边,有种灰姑娘在陋舍妆点一身奔赴舞会的错觉。
叶世文左手搭着门锁,拧开。屋内有股迷人甜味,讲不清是何种奇花异草,与光亮同时细细抚上他再没眼泪的脸。
山穷水尽的程小姐,也有生活追求,戒不掉香薰。
这是她做曹思辰时留下的习惯。
程真见过了九点,致电也没人接,怕是他仍在忙。刚回房间换妥衣服,就听见开门声,她有些兴奋,抬手看表——这只珊珊获奖的手表又回到她手上。
叶世文保留表盘,换了表带与机芯,赠予她作情人节礼物。投其所好这种事情永不过时,能让人原谅他不知廉耻地在卡片里称呼“老婆大人”。
程真嘴角盈满雀跃,把裙身稍稍往上提。想了想,脸颊一红,又往下扯。
不至于献媚到这般程度。
程真转身,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