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藏起一个独属于他的、不容窥探的秘密,抱着他唯一失而复得的月亮,稳步踏入那朱红宫墙之下的、华丽的囚笼。
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所有光线。
寝殿依旧是傅御宸当初拨给宋昭的那一间,格局未变,内里的意味却已天差地别。
踏入殿内,最直观的感受是声音被彻底吞噬了。脚下是寸厚的波斯地毯,绒密得如同陷入初春最柔软的草甸,行走其上,悄无声息。
目光所及,所有桌角、椅缘、柜边,乃至床柱的雕花突起,皆被素色的棉布细细包裹、缚紧,像是对待某种极易受惊的珍禽。
更令人心惊的是,四面的墙壁与廊柱,竟不惜工本地覆上了同色系的厚毯,以金钉固定,将原本坚硬的宫室轮廓,彻底柔化成一座温暖的牢笼。
而那扇曾经能望见一方天空、几缕竹影的雕花长窗,如今被厚重的木板从外部严丝合缝地钉死了。
只有几缕极其顽强的光线,勉强从木板的缝隙间挤入,在厚重的地毯上投下几道稀疏、苍白的光痕,成为这片奢华死寂中,唯一能提示昼夜更替的物事。
这里一切如旧,却更像一个被抽走了空气的锦盒,安全,温暖,与世隔绝,却也再透不过一丝生气。
傅御宸将他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这片他亲手打造的绝对“安全”之中,仿佛如此,便能永远藏住这轮他失而复得的、脆弱的月亮。
宋昭是在一阵恍惚中醒来的。
意识先于视线回归,最先感知到的是身下过于柔软的锦褥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这不是杏花坞那带着阳光和草木气息的粗布被褥,也不是颠簸旅途中的狭窄车厢或船舱。这是一种……沉入骨髓的熟悉,带着金丝牢笼般令人窒息的味道。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床顶熟悉的明黄帐幔,以及不远处桌案上,那盏跳跃着的、晕染开一小片昏黄光圈的宫灯。烛火明灭,将他残存的睡意和迷惘切割得支离破碎。
视线稍稍偏转,便看到了那个坐在光影交界处的身影。
傅御宸身着一袭玄色常服,慵懒地靠坐在窗下的紫檀木圈椅里,手中握着一卷书册,封皮隐约是《孙子兵法》。他看得似乎很专注,侧脸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轮廓深邃,少了几分平日的凛冽,多了几分难得的沉静。
可这沉静,落在宋昭眼中,却比盛怒更令人心悸。
几乎是同时,傅御宸仿佛心有灵犀般,抬起了头。四目相对,宋昭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中那未来得及掩饰的惊惧与疏离,被对方精准地捕捉。
傅御宸并未动怒,反而唇角几不可察地牵起一丝弧度,随手将书卷搁在身旁的小几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他起身,不紧不慢地朝床边走来。
随着他的靠近,宋昭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就想向床内缩去。
这一个月来的经历,早已在他身体和记忆中烙下了深刻的恐惧。那些在马车和船舱的密闭空间里,不分昼夜的强行侵占与索取,让他对傅御宸的靠近产生了本能的条件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