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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当代心灵哲学研究存在什么问题(第2页)

如果说一个研究者所采用的基本立场对其研究过程和结果的影响并不十分直接和直观的话,那么,他基于这样的基本立场而采用的思维方式则与此截然不同——也就是说,研究者所采用的、脱胎于其基本立场的思维方式,实际上发挥着承上启下的关键性作用:它既隐含着研究者所采用的基本立场并将其进一步具体化,同时又是作为研究者所运用的研究模式的基本前提和学理基础而发挥作用的。既然如此,那么,笛卡尔基于上述知性主义基本倾向和上帝信仰的二元性基本立场,在把他所谓的“实体”——实际上,这里的“实体”只包括物质实体和作为心灵的精神实体,并不包括作为最高实体的、无所不能的上帝——作为研究对象来探讨和研究的过程中,所使用的思维方式究竟是什么?

从上面概述的笛卡尔的基本观点来看,他在研究过程中所采用的思维方式,显然是独断论的、把被研究对象看作预成的(preformative)和主观客观二元分裂对立的静态性思维方式——这集中体现在,他不仅非常独断地、以二元分裂对立的方式认为,我们的世界就是由物质实体和精神实体构成的,这两者都是独立存在的、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和影响的,而且,它们所具有的这种二元分离状态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任何变化。这意味着,尽管从表面上来看,如此看待被研究对象的思维方式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有悖常理之处,甚至从自然科学的抽象性研究模式角度来看似乎还有一定的合理之处,但是,它却从根本上彻底抹杀了探讨和研究作为心灵而存在的、人的现实主观精神世界的可能性,因而从一开始就使西方的心灵哲学研究面临着难以克服的困境。因为只要从这样的思维方式出发,包括笛卡尔在内的任何一个研究者就会把心灵彻底地孤立起来,特别是把心灵与作为其生成母体、存在现实基础和发挥作用的基本前提的社会世界彻底割裂和分离开来,进而把它完全看作预成的和一成不变的,并由于因此而在实质上抹杀了其主观性实质内容使之根本不可能得到恰当的探讨和研究——毋庸赘言,笛卡尔本人的做法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他之所以通过引进所谓“松果腺”理论来阐述其心—身交感论,就是为摆脱这种困境所做的一次并不成功的努力。不仅如此,在他以后的发展历程中,心灵哲学出现的绝大多数流派实际上也仍然一直在饱受这种困境的折磨。从这种角度来看,彻底破除这种预成的和主观客观二元分裂对立的静态性思维方式,显然应当是使心灵哲学研究走出困境的重要切入点之一。

第三,关于笛卡尔的研究所采用的研究模式。

尽管笛卡尔既是一位哲学家,也是一位涉猎过多种学术领域并取得了相应的卓越成就的科学家,但后世的绝大多数研究者在评论他所取得的这些成就的时候,都几乎没有对他在进行探索和研究的过程中究竟采用的是何种研究模式,进行必要的批判反思、分析、研究和论述。那么,笛卡尔究竟是以什么研究模式进行其研究的呢?

实际上,这个问题并不像它表面上看来的那样复杂和神秘——在进行所有这些领域的探索和研究的过程中,笛卡尔所运用的研究模式就是西方哲学知性主义传统所特有并一贯坚持的、以数学自然科学为典范的自然科学的研究模式!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笛卡尔本来就充分强调应当用以数学为典范的理性方法来进行哲学思考,认为只有运用这种理性研究方法,研究者才有可能不受根本不可靠的感官经验的左右,才有可能得出精确而可靠的研究结论[10]。既然哲学研究都需要采用这样的数学方法,那么,笛卡尔所涉及的、除哲学研究之外的其他自然科学研究领域当然也就更是如此了。因此,即使我们囿于篇幅而不对相关资料进行旁征博引,这里的道理也是一目了然的。

而这样一来,我们显然就会面临着尽管笛卡尔没有明确提出和加以探讨但却极其重要的问题,即这种以数学自然科学为典范的研究模式,难道真的适合于进行哲学研究、特别是适合于对作为人的现实主观精神世界而存在的心灵进行探讨和研究吗?实际上,只要我们承认哲学的研究领域并不仅限于自然领域、只要我们承认作为人的现实主观精神世界而实际存在的心灵与自然界的客观物质对象有所不同、只要我们承认哲学研究的基本模式和方法并不仅仅是形式化方法[11],那么,这里就必然会存在诸如“这种研究模式究竟是否适合于被研究对象?”“研究者在这里是不是有削足适履之嫌?”之类的关乎心灵哲学研究成败,乃至关乎所有各种人文科学分支研究之成败的重要方法论问题。

综上所述,笛卡尔的包括心灵哲学在内的全部哲学,实际上都是从诉诸常识性经验、把知性主义的基本倾向和上帝信仰相结合的基本立场出发,运用具有浓厚独断论色彩的、把被研究对象视为预成的和主观客观二元分裂对立的思维方式和以数学方法为典范的知性主义研究模式,来进行探讨和研究的。那么,从我们这里的论旨出发来看,这样的做法究竟有哪些问题呢?

简而言之,这种做法的关键的问题最突出地表现为,它并不适于对心灵进行探讨和研究,更不可能是用于进行这种研究的唯一恰当的方法!

之所以进行这样的强调,是因为在我看来,自笛卡尔以来的心灵哲学研究一直深陷其中而难以自拔的学术困境,完全是这种做法所包含的知性主义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造成的——对于包括笛卡尔在内的几乎所有心灵哲学研究者来说,只要是出于这种使知性主义基本倾向处于主导地位的基本立场,他便必定会自觉不自觉地认为心灵是与自然界的各种物质对象毫无二致的东西,竭力使之物体化、凝固化、预成化、抽象化、形式化,因而不仅使它彻底失去了与自然界物质对象截然不同的社会性特征、个体性主观情感体验特征和不断动态生成的特征,也因为使它彻底失去了与其赖以形成和发展的、具体的历史文化传统和现实社会环境的有机联系,而这样一来,心灵最终就实质上变成纯粹形式性的、完全孤立的、没有任何“窗口”的“单子”了。而这样一来,虽然以笛卡尔为首的心灵哲学家们一直在殚精竭虑地试图实现他们那以数学方法来研究心灵、通过在自然界之中确定心灵的地位的做法来努力得出精确而可靠的研究结论的梦想,但他们实质上付出的代价,却是使心灵彻底形式化,并且只具有完全抽象的“思维”属性;正因为把它与所谓的“物质实体”彻底地分裂对立起来,他们从一开始便遇到了“这样的心灵究竟是否真的是人的主观精神世界?”的根本性问题,进而逐步走入使心灵哲学研究陷入了迄今难以自拔的学术困境。

更加具体地说,当代心灵哲学研究之所以出现了诸如“究竟如何才能跨越被认识对象的性质和认识者的相应主观经验的性质之间的鸿沟?”和“究竟如何才能恰当地理解他人的心灵?”这样一些使心灵哲学家们都感到难以彻底解决的根本性难题,就是因为只要以这样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来对待心灵,心灵本身便既不具有与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的其他任何一种对象的相互联系和相互影响,更不具有作为现实社会个体相互之间进行沟通和互动之前提和结果的社会维度、社会行动及其相应的主观内容了;而这样一来,心灵哲学研究面临这样的“鸿沟”和有关“他人心灵”的难题,显然就是难以避免且完全在情理之中的。

可见,我们选择从考察和批判反思笛卡尔在进行心灵哲学研究的过程中所使用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入手,来揭示其各种学术问题和由这些问题造成的学术困境的成因,并不是故弄玄虚或牵强附会之举,而是具有充分的学术依据和合法性的。实际上,只要我们真正实事求是地把心灵看作现实存在的社会个体所具有的主观精神世界,亦即把心灵哲学的研究对象看作这样的主观精神世界,那么,这种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的不适当性就会非常突出地显示出来——且不说处于不同的自然环境、历史文化传统和社会现实氛围之中的现实个体的主观精神世界有着非常显著的不同,在同一个现实社会中处于不同的社会阶层、拥有不同的社会地位的现实个体的主观精神世界有着非常显著的不同,在同一个现实社会中处于相同的社会阶层、具有相同的社会地位但性别角色不同的现实个体的主观精神世界有着显著的不同,即使是同一个现实社会个体,当其处于不同的社会情境、不同的生存境遇和不同的精神境界的时候,其主观精神世界显然也有着非常显著的不同。而面对着如此纷繁复杂的被研究对象,这种以自然科学研究模式为典范、竭力诉诸形式化、力求使其研究结论达到精确的整齐划一效果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不仅显然不可能行之有效地发挥研究者所期待的作用,反而会在不断暴露出自身的捉襟见肘的窘态的同时,不断地对被研究对象进行削足适履式的歪曲,最终必然会因为一些具有根本性和关键性难题得不到解决,而陷入难以摆脱的学术困境。

有必要强调的是,一般地说,只有充分认识、真正重视和严格遵守“被研究对象的存在状态、基本内容和本质特征,决定研究者究竟采用何种研究模式和研究方法”这样一条根本性的、真正的唯物主义原则[12],研究者才有可能在进行了真正严格的哲学批判反思的基础上,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究竟是不是适合于被研究对象;具体就这里涉及的心灵哲学研究而言[13],情况更是如此——数百年来的心灵哲学研究并没有像自然科学那样随着研究手段的不断翻新而不断发展和日新月异,而是一如既往地面临着难以摆脱的学术困境,这显然已经充分地表明,研究者有必要对其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沿用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进行尽可能彻底的批判反思,从而确定其究竟是否适合于心灵进行探讨和研究。

我们上面进行的批判反思实际上已经表明,这种擅长研究自然界客观物质对象的知性主义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实际上并不适合于对以人文内容为本质特征的心灵及其各种具体表现进行探讨和研究,更不是进行心灵哲学研究所应当采用的最主要的,甚至是唯一正确的方法。因此,研究者只能在进行这样的批判反思的基础上另辟蹊径,以便找到真正能够使心灵哲学研究摆脱困境的出路。

当然,有必要加以补充的是,尽管我们在这里充分强调这种知性主义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并不适合于对心灵进行探讨和研究,但这只不过是说,在探讨和研究心灵的过程中,这样的做法由于仅仅诉诸被研究对象的形式维度、无法恰当对待其实质性主观内容维度而有着非常大的局限性,因而不是研究心灵的最恰当的研究方法,更不是唯一科学、合理和有效的研究方法,但这并不是说它完全一无是处、根本没有任何学术价值——实际上,这种诉诸形式维度的研究不仅对于自然界中观范围内的物质对象来说卓有成效,而且,由于心灵及其在现实社会生活之中的各种具体表现,也都同样具有相对静止的状态、其内容也同样需要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维度而具体表现出来,所以,在这里,这种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是能够在一定的限度内发挥必要的作用的,因而也仍然是具有一定的价值的。

此外,就这种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而言,任何一位心灵哲学研究者都不应当被它在涉及自然界物质对象的时候一直在不停地创造的、越来越辉煌的研究成就所迷惑,都不应当不加任何批判反思地直接把它挪用到心灵哲学领域之中来。从根本上说,包括笛卡尔在内的所有心灵哲学研究者之所以一再陷入难以自拔的学术困境,盲目地崇拜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和研究方式、进而不加任何批判反思地把这种作为其基础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直接挪用到研究心灵的过程之中,不能不说是最根本的原因之一!在我看来,正是因为这种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既具有一定的合法性和学术价值,同时又具有对现实社会个体的主观精神世界加以歪曲的现实可能性。所以,每一位探讨和研究心灵的研究者,都应当非常明确地意识到“这种以数学自然科学为典范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究竟是否适合于进行对心灵进行探讨和研究?”这样一个关键性问题,并且通过系统和深刻的哲学批判反思,明确地限定这种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的有效性的限度,从而最终达到对其进行彻底的批判扬弃的目的。

行文至此,我们已经对笛卡尔的心灵哲学观的基本观点,特别是对其中所包含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进行了一番尽可能简要的批判反思和概括评述,因而基本上达到了既表明笛卡尔所运用的就是这样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究竟是什么,同时也概略展示这种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究竟为什么并不适合于对心灵进行探讨和研究的目的。因此,当代心灵哲学研究若想突破困境、找到行之有效的发展出路就必须另辟蹊径,通过对这种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实施根本性变革而实现研究视角的根本性转变,亦即真正实现关注焦点的由“能动者”到“社会行动者”的根本性转变,才有可能把真正作为被研究对象的心灵而实际存在的、现实社会个体的主观精神世界纳入自己的研究视野并进行尽可能恰当的探讨和研究。

接下来,我们就来概略地看一看这样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究竟是如何在当代西方心灵哲学诸理论流派中表现出来,又如何通过制约它们而使之难以走出学术困境的吧。

第二节举步维艰的当代西方心灵哲学

一、20世纪之前的基本概览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虽然在自笛卡尔所处的17世纪上半叶至20世纪初这段时间里,心灵哲学并没有获得引人注目的巨大发展,但也并不完全是乏善可陈的——概略说来,在笛卡尔之后,先后出现的与心灵问题有关的基本观点有:提出“心—身偶因论”的休谟[14]和马勒伯朗士[15]、提出“心—身平行论”莱布尼茨[16]、提出以唯我论的极端形式存在的“唯心论”的贝克莱[17]、论述对于当今心灵研究来说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的意向性问题的F。布伦塔诺[18]、论述“副现象论”(epiphenomenalism)的布洛德[19]等。就这些观点而言,处于西方知性主义意识哲学传统之中的心灵哲学研究,至少体现出以下三个基本特征:

首先,是比笛卡尔更进一步强化和突显了西方哲学研究的、基于二元分裂对立的基本研究模式的两军对垒意识,亦即研究者们的哲学探究意识越来越明确、越来越重视并强调其研究的出发点究竟是唯物主义的还是唯心主义的——贝克莱就是这个方面的突出例子,尽管他的观点显得既极端荒谬,并且又难以彻底克服。

其次,是对作为心灵的直接存在状态的意识领域的研究越来越细化——这不仅体现在休谟对各种意识现象的成因的探讨、马勒伯朗士对偶因的论述、莱布尼茨对“单子”及其各种特性的研究、贝克莱对“存在就是被感知”的系列阐述,而且,也体现在布伦塔诺通过提出和研究由意向作用(noesis)和意向对象(noema)构成的“意向性”,而初步展示了把认识主体和认识对象有机联系起来的可能性。

最后,是所有这些哲学家都仍然自觉不自觉地坚持了西方知性主义意识哲学所特有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这突出地表现在,无论相关研究者所采用的基本立场从表面上来看究竟是唯物主义的,还是唯心主义的,无论他们究竟是不是像笛卡尔那样直接运用以数学为典范的自然科学研究方法进行心灵哲学研究,他们的具体做法都仍然体现出非常鲜明的使心灵物体化、凝固化、预成化、抽象化和形式化的基本特征——他们都没有真正明确地意识到,通过各种意识现象而具体表现出来的心灵,与自然界之中的纯粹客观物质对象究竟是不是截然不同。正因为如此,总的说来,他们仍然像探讨和研究自然界客观物质对象那样来探讨和研究心灵,根本没有真正意识到心灵本身是在现实社会生活之中不断生成的社会个体所具有的主观精神世界。而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根本不可能实事求是地对心灵进行恰当的探讨和研究了。

进入20世纪以后,特别是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心灵哲学的发展由于同时受到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的巨大影响,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快速发展和进一步寻求转向的基本态势——在这里,所谓“宏观方面的巨大影响”,指的是自20世纪初以来已经在西方学术界崭露头角、在最近50多年之中已经蔚然成风的哲学研究转向“生活世界”,亦即当代西方哲学研究出现的日益明显的“社会哲学转向”,尽管我们需要到下一章再稍微具体地涉及一下这个方面,但这里不妨引证一个具体例子:在其《心灵的再发现》一书的结论部分,当代美国著名哲学家约翰·塞尔便把重新发现心灵的社会特征,看作心灵哲学今后的发展所必须遵循的最后一个重要线索[20]。而所谓“微观方面的巨大影响”,指的则是当代包括认知心理学、神经生理学、脑科学,乃至计算机科学在内的自然科学的各种研究成果,对心灵哲学的研究所产生的直接而又巨大的影响——就这个方面而言,我们所看到的是一个颇具戏剧性的场面:一方面,绝大多数西方心灵哲学研究者,都对这种影响既心醉神迷又心驰神往[21],根本没有意识到其研究对象与心灵的截然不同;另一方面,当代西方也有少数头脑清晰的学者并不完全认同这种影响及其价值和意义,如塞尔就曾经明确指出“过去50年心灵哲学的绝大部分主流观点显然是错误的”[22]。那么,实事求是地说,我们应当如何看待这些自然科学的最新发展对心灵哲学研究的影响呢?

通过比较系统地梳理西方自20世纪初以来、特别是最近50年以来的心灵哲学诸主要流派的发展线索,我认为,由于绝大多数研究者都认为“就对心灵进行的科学研究而言,意识及其各种独特特征几乎都没有什么重要意义”[23],所以,竭力诉诸各种自然科学研究及其当代进展的心灵哲学研究,实质上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概略说来,由于在竭力效法以物理学为代表的自然科学的基本思维方式、研究模式和研究方法的同时,力求最大限度地克服笛卡尔在探讨心灵问题的时候所面临的困境,绝大多数当代西方心灵哲学家都秉承所谓“物理主义”的基本传统,以“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没几天”的方式进行着不懈的摸索,试图通过在自然秩序之中为心灵找到明确位置的方式,对心灵进行尽可能客观和精确的探讨和研究:无论是从以“唯物主义”的名义表达出来的物理主义直接派生出来的、主要表现为心—身类型同一论(mind-bodytype-typeidentitytheory)的还原主义(redu),试图通过修正还原主义的各种错误而加以超越的行为主义(behaviorism),与还原主义截然不同的取消主义(elimierialism),试图通过修正二元论、行为主义和心—身同一论的各种错误而加以超越的一般功能主义(fun),完全诉诸计算机进行心灵研究的计算机功能主义(puterfun),还是将还原主义色彩弱化的、在最终承认心灵具有实质特征的基础上展开其探讨和研究的解释主义(iionism),试图对试题主要有所超越的“属性二元论”(propertydualism)和塞尔那以“生物自然主义”(biologiaturalism)的名义进行的“推陈出新”,实际上都由于既惧怕陷于笛卡尔二元论的困境而不能自拔,又惧怕作为人的现实精神世界的心灵所具有的主观性,而试图通过完全诉诸自然科学的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来对心灵进行“科学的”探讨和研究,因而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下列恶行循环而无法自拔:必须对“心灵”进行“科学的”研究→必须以“自然科学”为典范→必须把“心灵”看作“纯粹客观的自然对象”→必须把“心灵”等同于“自然界的客观事物”→只能在“客观事物”的意义上来寻找被研究对象→仅仅涉及“外部行为的客观性”→必须最大限度地进行抽象→彻底忽视“心灵”的主观内容维度和社会维度→走投无路→必须寻求新的出路→通过采用新的材料重新开始对“心灵”进行“科学的”研究[24]。简而言之,迄今为止的心灵哲学研究实际上走了一个无限循环的“封闭的圆圈”,亦即一开始从反心—身二元论出发最终又回到了新的、没有任何实质性突破的心—身二元论!

第一,关于还原主义。

毋庸赘言,在以物理学为典范的自然科学研究之中,作为一种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的还原论一直处于至关重要的地位、发挥着不断产生累累硕果的关键性重要意义,也正因为如此,20世纪初的心灵哲学研究首先借重的便是这种思维方式和研究模式,并曾经一度使之处于主导地位:正因为坚持认为只有物理科学(physice)才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所有各种被研究对象归根结底都是物理现象,所以,20世纪初的心灵哲学的研究者们首先选择的、摆脱笛卡尔心—身互动论困境的根本性的出路就是还原主义,亦即通过以坚持所谓“唯物主义”的方式把所有各种心灵现象都还原为物理现象,来开展他们各自的“心灵哲学”研究。无论直接主张心灵的各种基本性质都可以直接还原成物理性质、层次较高的实体和性质与层次较低的实体和性质完全相同的“存在论还原主义”(ontologicalredu)[25],还是作为这种还原主义的直接延伸的、强调较高层次之上的研究陈述与较低层层次上的研究陈述在语义上完全相同的“语言还原论”(linguisti),认为可以通过逻辑上的演绎而把被还原的理论还原成基础理论的“科学的还原论”(stifi),以及认为关于人的心理结构的理论,都完全能够还原成作为物理学的分支而实际存在的神经生理学的各种观点,都比较清楚地表明了这样的基本倾向和做法[26]。

在这里,我们显然可以看到三点:第一,这些心灵哲学研究者们之所以直接挪用物理学研究的还原模式,除了彻底贯彻所谓物理主义的“唯物主义”的基本主张之外,本身也是因为他们都陶醉于后者所具有的、追求科学解释的统一性、简单性和可重复性的结果;第二,从被研究对象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基本倾向和做法实质上是通过把各种心灵现象都等同于物理现象而完全抹杀了心灵及其本质属性的实际存在,因而根本不是比笛卡尔原来的观点有所前进,反倒是有所倒退了;第三,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这种基于“无限追溯”心态而对被研究对象进行无限还原的做法,不仅完全忽视了被研究对象的实际存在范围和具体层次,也完全忽视了由这样的存在范围和具体层次所决定的、该对象的存在状态、基本内容和本质属性,因而实质上完全是“文不对题”,与唐吉诃德大战风车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到下面还会看到,接下来出现的各种心灵哲学研究取向,也同样具有与此大致相同的基本特征,尽管其具体目标取向和研究结论表现出了各种各样的不同。

第二,关于行为主义。

即使我们在这里并不做深究,也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尽管这种研究取向并不竭力追求把心灵现象还原到分子层次乃至原子的层次之上进行探讨和研究,因而实际上避免了完全抹杀心灵现象所特有的存在状态和本质属性的荒谬结果,但是,由于逻辑行为主义者无法恰当地对待和研究作为主体行为之必要条件的欲望和信念这两种内在心灵状态、存在论行为主义者所注重的行为倾向并不是心灵状态的充分和必要条件,而方法论行为主义者则完全否定了对欲望和信念的探讨和研究,所以,完全诉诸外在行为而对心灵进行探讨和研究也是根本行不通的,这是因为,不仅内在的心灵状态未必表现为外在的行为抑或行为倾向,而且,不同的心灵状态有可能表现为同样的行为、同样的心灵状态也有可能表现为不同的行为;这显然大大削弱了心灵哲学的这种行为主义研究取向的说服力。不仅如此,从更加深层的意义上来说,这种结果显然是盲目套用物理主义的思维方式、研究模式和研究方法的结果,因为按照这种思维方式、研究模式来看,要想对心灵现象进行“科学的”研究、得出“科学的”结论,不仅研究者必须保持价值中立的客观态度,更重要的是必须把作为被研究对象的心灵现象也当作完全客观的物质对象来加以研究,而这样一来,诸如欲望和信念这样的内在心灵状态便因为无法加以研究而被完全抛弃了。

尽管从表面上来看,取消主义由于其对常识心理学的激进的否定态度,而与包括还原主义和行为主义在内的其他心灵哲学主要流派的观点截然不同,但是,就其实质而言,这种不同却仅仅是表面上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几乎所有取消主义者都认为心理现象与物理现象的同一必须建立在心理学理论向物理学理论的还原的基础之上,而由于心理性质既不能还原为物理性质、实际上也并不附随于物理性质。因此,随着作为物理学的组成部分的认知科学的发展,作为被研究对象的心理性质最终将会被取消。所以,从根本上说,这些研究者的理论诉求、学术评价标准和终极关注点,依然是以物理学研究为典范的自然科学研究所得出的、客观精确和绝对有效的研究结论,其实质也因此而依然具有还原主义色彩。概略说来,除了诸如费耶阿本德[30]这样极端的、并非专门以心灵哲学研究为业的取消主义者,认为信念、欲望、希望、恐惧等这样的心灵现象根本不存在之外,在当代心灵哲学研究中影响最大的取消主义者当推P。丘奇兰德夫妇,他们认为,由于诸如欲望、信念这样一些关于心理现象的常识性概念,以及由它们所构成的“常识心理学”,都像科学史上有关“燃素”理论那样是既内容贫乏、又发展缓慢的,根本无法被还原成层次较低的自然科学理论,所以,它们都是完全错误的,最终必将由于自然科学的进一步发展而被彻底取消[31]。因此,“绝大多数心理学范畴和说明方式都要么‘可以还原成’更加基本的神经生理学范畴,要么一点用处都没有,因而都是可以消除的”[32]。

在我看来,这些取消主义者们的研究及其具体结论,只不过是竭力强调研究者必须以自然科学研究的思维方式、研究模式和研究方法来探讨和研究心灵现象的,比持其他观点的心灵哲学研究者的研究和结论更加激进的另一种具体表现而已——也就是说,正是因为盲目迷信物理学的研究模式及其结果所具有的无限效力,这些研究者才既以之作为评判常识心理学的唯一可靠的标准和尺度,又作为攻击乃至“摧毁”常识心理学的理由和手段,因而通过彻底否定这种心理学研究及其种种结论,把各种心灵现象也一并彻底否定了。而这样一来,以他们为代表的研究者所能够采纳的,便显然只有物理学的思维方式、研究模式和研究方法,而这样的研究者所能够研究的,也便因此而只有完全符合物理学的研究标准的、完全丧失了心灵本身的存在状态、基本内容和主要特征的物质对象了。在这里,我们不仅又一次清楚地看到了如果心灵哲学研究以自然科学为典范,究竟是不是会出现彻底抹杀作为被研究对象的心灵的实际存在状态和各种本质特征的问题,同时也清楚地看到了如此这般的心灵哲学研究“各领**没几天”的具体情况。

在肯定心灵现象的实现方式完全有可能是多种多样的基础上,出于纠正二元论、行为主义,特别是纠正心—身同一论的各种错误的基本意向,心灵哲学研究中的功能主义者所提出的主张是,心理状态就是功能状态、但根本不存在任何独特的心理特性,这些心理状态都完全存在于它们相互之间的因果关系和它们与它们作为其组成部分的系统之间的因果关系之中,而由于任何一种具有正确的因果属性的系统,都有可能再现这样的因果关系。所以,只要能够形成恰当的因果关系,心理状态就一定能够出现,无论这些形成因果关系的物理对象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和怎样制作的,情况都是如此——无论是侧重于探讨关于心灵的计算理论的当代美国分析哲学家普特南[33]、着力研究心理表征的心灵哲学家福达(Fodor)[34],还是主要对心理概念进行因果分析的阿姆斯特朗和刘易斯,其主要观点大致都是如此。按照这种观点来看,由于任何一个物理学对象的功能状态,都可以按照这种对象与它所受到的外部刺激之间的因果关系来进行界定,所谓被研究对象的执行某种功能也就是在接受某种输入的情况下产生某种相应的输出,因而执行心灵状态的功能,只不过是心灵能够通过欲望和信念的同时发挥作用而对外部环境做出反应并影响这种外部环境而已。而这样一来,心灵状态就都可以得到定义和研究、从而得出像物理学的研究结论那样科学的研究结论了。

可见,这种功能主义的基本特点是,通过强调心灵状态就是物理对象的功能状态,避免了笛卡尔式的二元论所具有的,二元分裂对立的困境;通过诉诸作为物理状态的心灵状态之间的相互作用,避免了行为主义因为单纯诉诸外在的行为来探讨心灵所面临的、无法解释各种心灵状态之间的相互作用的弊病,特别是因此而彻底避免了心—身同一论者无法解释心灵现象的实现方式多样性的困境,因而具有更大的理论解释力,并且因此而在当代心灵哲学研究之中被广为接受,获得了影响非常大的正统地位。不过,也只不过是与这些具有明显失误的心灵哲学观点相比,它才显得略有优势而已:从根本上说,这种由于盲目模仿自然科学的思维方式、研究模式和研究方法而完全诉诸功能的做法,实质上是把心灵还原成了某种独一无二的功能,因而也无法摆脱因此而出现的、完全抹杀心灵的形式存在状态和独特特征的结局。因为在这里,心灵实质上与其他任何一种能够形成因果关系的物理事物并没有任何本质区别,而这样一来,不仅因为功能状态既不是心灵状态的充分条件,也不是必要条件,因而这样的研究并没有使心灵的内在状态、基本内容和本质特征得到任何恰当和有效的探讨和研究,而这种把心灵状态“压缩”成功能状态的做法,也显然是难免由“削足适履”导致的种种弊端的。或许要么是因为希望避免这里出现的各种困境,要么是由于受到了所谓“痴迷高深”(ivressedesgrandsprofondeurs)的做法的影响[35],这里还出现了诸如“直接的现象学上的特性”(immediatephenomenologicalqualities)、“原始的感受”(rawfeels)、“感受质”(qualia)这样一些颇为古怪、确实具有很大的迷惑性的术语,而心灵哲学此后的发展则已经充分表明,试图运用这些术语来解决问题实质上是根本无济于事的。

虽然从学术传承和基本内容的角度来看,计算机功能主义只不过是心灵哲学研究之中的功能主义的进一步延伸和具体化而已,但是,这却并不意味着这种在今天以“认知科学”抑或以“人工智能”的名义广为人知的研究,在心灵哲学研究领域之中是无足轻重的,实际情况或许恰恰相反。由于计算机科学的不断迅猛发展,同时也由于这种研究取向完全诉诸这种“硬科学”(hardsce)来进行心灵哲学研究,以计算机程序为具体载体而使心灵得到了具体化,所以,在当代心灵哲学的研究领域之中,它所具有的权威性和学术**力几乎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

概略说来,这种研究取向的基本观点是,由于同一种功能可以由多种不同的物质状态来加以实现,所以,根据图灵机(TuringMae)的运作过程来看,计算机的硬件相对于大脑、软件相当于心灵,因而心灵也就是计算机的程序——这是因为,只要以适当的输入和输出执行了适当的程序,一台计算机就可以具有各种思想、感受和理解过程了[36]。而这样一来,心理状态的类型也就是它在图灵机的机器表之中所发挥的功能作用,根据心理状态与感觉输入和行为输出、与其他心理状态之间的功能关系,也就可以确定这样的心理状态并对其进行探讨和研究了。因此,经过适当编程的计算机及其程序,本身就是大脑和心灵。

可见,尽管计算机功能主义具有十足的“硬科学”色彩,但它依然由于把心灵完全归结为计算机的程序而彻底抹杀了心灵本身所特有的存在状态、基本内容和本质特征,因此,即使它和一般性的功能主义一样,有可能克服二元论、还原主义、行为主义、特别是有可能纠正心—身同一论的各种错误,并且因此而具有相对而言更大的理论解释力,但是,这表明的是它只不过比这些已有的心灵哲学观点更有说服力而已,却根本不能表明它对心灵本身的探讨和研究本身是合乎实际的和恰当的!实际上,正像塞尔以“中文屋”(the)为例[37]进行的探究和论证所表明的那样,计算机程序完全是从现实的角度来界定的,而心灵却具有内在的心理内容,所以,完全是形式性的句法并不是语义,程序本身也根本不可能构成心灵;由于任何一种关于心灵的充分的理论,都必须能够解释心灵状态所具有的意向性,而包括计算机功能主义在内的功能主义理论却无法从功能状态出发解释信念的意向性,所以,这些关于心灵的功能主义观点都是错误的。在我看来,通过把心灵归结为计算机程序而展开研究的计算机功能主义研究取向的破产,实际上意味着把心灵归结为可以由自然科学进行探讨和研究的外在自然事物的、所有各种研究取向的彻底失败,因为从本质上来说,所有这些做法的根本缺陷都在于,通过以根本不是心灵的被研究对象来代替心灵,把作为其研究对象的心灵彻底地“非心灵化”了——难道这种意义上的所谓“心灵”,与唐吉诃德所面对的风车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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